婉玉一路回忆着找到了曾经的家。
当年那个温馨雅致的小院已经颓败许多, 门前台阶上长满了及膝的杂草,银宝被一只草丛里跳出来的蚂蚱吓得直往她身后躲。
婉玉上前叩门, 但半晌无人应答。
银宝揪了一根枯草, 趴在门缝里偷看,小声道:“阿玉姐姐,里面全是草。”
婉玉一愣, 不死心地又敲了两下。
一个货郎挑着担路过,好心劝道:“姑娘莫敲了,这里早就没有人住了。”
婉玉又问道:“那敢问小哥, 可有人回来过吗?”
货郎摇了摇头,“这里几年前就空了,从来不见人回来过, 后来听说是被什么人买下了,但你说多奇怪, 买了又不住,就这样荒废着。”
他颇有些愤慨的模样。
婉玉道了谢, 有些失落地转身离开。
她来时也想过, 母亲应该不会再回来, 只是抱着一点星火般的希望,希望母亲还在等着她。
这一点希望支撑着她从京城回到绍兴,也支撑着她度过在裴家那么多年的日子,但有一日这点希望崩塌了,婉玉的心像被抽空了丝的茧,空荡的能听见回音。
她站在街口,大街上人流如织,欢声笑语,她却只觉得手脚冰凉,好似这天地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阿玉姐姐,你别哭。”
不知站了多久,银宝稚嫩的嗓音将她唤醒,婉玉低头,一串泪珠划过脸颊,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婉玉擦了擦眼泪,紧紧攥住银宝的手,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好,姐姐不哭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银宝点点头,她其实不是很饿,但阿玉姐姐好像很难过,吃点东西应该会好一点吧?
两人先去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顺便下楼吃了点东西。
婉玉没什么胃口,在等菜的间隙,先给银宝夹了几块点心,自己捧着茶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外面。
这里与她当年离开时已大不一样,街上多了许多商铺,原先的一些街道也变了,她只能凭几座石桥,判断出从前的模样。
顺着河道看过去,对面一家青砖黛瓦的小楼格外热闹。
屋檐下挂着鲜艳的红灯笼,彩色的纱幔随风飘扬。
婉玉仔细一看,那小楼牌匾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怡红楼。
裴氏说当年娘就是被卖去了这里!
婉玉欣喜万分,正好小二来上菜,便忍不住打听,“小哥,敢问对面是以前在大兴街的那家那家怡红楼吗?”
小二利落地摆菜,见她生得好看,笑的也分外热心,“是呢,娘子可是回家探亲的?”
这么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竟然已经成亲了,小二心里感慨。
婉玉点了点头,为了出门在外方便,她挽了妇人发髻,并且和银宝以母女相称。
“我带着孩子来看望祖母,没想到许多年过去,这里变化这样大,我记得怡红楼里以前不是这位老妈妈吧?”婉玉指了指怡红楼外穿着大红比甲招揽生意的老鸨。
小二笑了一声,“娘子不知,这怡红楼啊,是七年前才搬到对面的,原先那位秦妈妈啊,早就得病死了,如今外头站着的这位是顾妈妈,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婉玉勉强笑了笑,小二上好菜便下去了。
秦妈妈死了……
婉玉颇为失落,裴氏说当时将母亲卖给了怡红楼的秦妈妈,那么当年也应该是秦妈妈将母亲卖给了那位商人,如今这一条线索也断了。
没事的,婉玉叹了口气,对自己说道。
她可以去问问楼里的姑娘们,说不定还有认识母亲的呢?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无论如何也要继续找下去。
再不济,那位商人曾经在绍兴做过生意,那商会总该有记录吧,她可以挨着去问。
婉玉坚定了决心,也有了些胃口,埋头吃饭。
忽听外面一阵喧哗,吹锣打鼓的声音震耳欲聋,银宝捂着耳朵皱眉,旁边桌的食客们也纷纷探头去看。
待那一阵喧哗声过去,才有人生气地问:“方才那是什么人?怎如此吵闹?”
虽然官府没有规定,但一般人家办事,若要敲锣打鼓,在路过旅店餐馆时都会放小声些,没得这样惊扰他人的。
一个头束方巾的读书人回道:“你们不知道呀,今儿啊,是我们张会元上京的日子,这是刘员外请的人为他送行呢!”
有人又问道张会元是谁,婉玉并不关心这些,掏出绣帕给银宝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子。
只听方才那读书人哼了一声,鄙夷道:“张殊张会元你都不知,这可是我们绍兴的神童呐!这次乡试,他可是第一呢,刘员外你们总知道吧,就咱们绍兴最有钱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