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风脸色惨白,不知是因为失血太多,还是因为骆寒的一番话。他没听出弦外之音,只当师傅要将他逐出师门,下定决心要么查清真相,要么就自裁在泰山之上,不能污了洛水剑的名声!他跪地拜别师傅,又向柳毅的尸体磕了头,抱着流血的肩膀踏夜色而去。
骆寒看着傅清风越走越远,直到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陶行之知道他担心徒弟,但说不出劝慰的话,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骆寒心里暗道:走吧,好孩子,快走吧!能查明真相固然好,倘若查不出来,千万莫要再回来,西北也好江南也罢,总能保住你一条性命,此生再不踏入中原便是!
等傅清风到达邺城,天已大亮了。他找药铺包扎好伤口,又买了干粮马匹,片刻不敢耽误急忙出城。柳毅濒死的场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事如一团乱麻,真不知道从何处查起。自古医毒不分家,他忽然想起来扬州城的药王居,师傅曾提起过这地方——据说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在武林中颇负盛名,以医术纵横天下,兴许知道一些奇特的毒药或疑难杂症。一念至此,傅清风掉头拍马,往扬州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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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翩翩君子
暮春三月,正是多雨之际,一连几天的春雨缠绵,却不体谅行人的愁肠百结。傅清风从邺城一路南下,他肩膀久伤未愈,又逢连绵阴雨,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到达扬州已是四月初了。
古有三月下扬州之说,虽说时至四月,扬州依然是美的。莺飞草长,杂花生树,看不尽的小桥流水,诉不完的缱绻柔情——扬州有美景,更有美人,所谓“美人微笑转星眸。月华羞,捧金瓯。歌扇萦风,吹散一春愁。试问江南诸伴侣,谁似我,醉扬州”。
傅清风既不赏美景也不看美人,心心念念地直奔药王居,只见那孙府门口围了好大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站着的也有跪着的,皆是满面愁苦,估计都是来求医问药的。
怎么都不进去?傅清风心里纳闷,抬脚就往门内走,却被一个仆役拦了下来,索要他的名帖,让他在门口等候。许久不见人招呼,他等得不耐烦,再次进门又被拦下,依然是要名帖,依然是没有回复。他这才明白过来,门口这些人不是不想进去,而是进不去。
一连三天,傅清风被药王居拒之门外,待要硬闯,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不敢贸然出手。眼看一个仆役出门,傅清风在手里扣着一块银子,只是轻轻一弹,那人腿上一酸便站不住了。傅清风假意帮忙将他搀住,那仆役道了谢,又说道:“大侠稍安勿躁,眼看就到十五啦,屈尊再等几天吧,老太爷的规矩可改不了。”他捡起来银子揣进怀里,匆匆忙忙走了。
为何要等到十五?守的是什么规矩?掐指一算还有八九天,傅清风心里一团火似的,哪里等得了,便打定主意要硬闯。
“既要硬闯私宅,大白天的人多眼杂,恐怕与名声有碍,何不等到晚上?”忽然一个声音传过来,慢悠悠地懒散散地,又略带几分嘲讽。傅清风扭头看去,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手里正举着一杯酒,或许是一杯茶,笑眯眯地向自己示意:“所谓月黑风高夜,正是逞凶时。”
那人坐在街对面,桌子上摆着一壶茶一碟点心,像看戏似的看着傅清风。傅清风心想刚才耍的小手段只怕也被他看了去,索性大大方方走过去。那人见状起身相迎,虽是笑嘻嘻的,却总透着三分邪性。
傅清风见他不过二十四五岁,一袭白衣颇为出众,不高不矮却略显单薄,长相十分英俊,尤其是那双丹凤眼勾魂摄魄;这眉眼若长在女子脸上,足以倾国倾城魅惑众生,谁知偏偏长在他脸上,却不显得阴柔,反而平添几分贵气;他不像江湖浪荡客,更像是金堆玉砌的贵公子——高下立判,傅清风自负有七八分的相貌,这人怕是有十二分。
那人倒了一杯茶递到对面,自顾自坐下,他看傅清风一饮而尽,笑嘻嘻说道:“不怕我下毒?”傅清风摇摇头,只觉得嘴巴里一股子苦涩,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那人把点心推过去,仍是笑道:“这酽茶须得配着甜糕才好。”
傅清风见桌子上有根碧绿色的竹笛,比寻常笛子长了几寸,又见那人的虎口处有薄薄一层茧子,便猜测竹笛是他的兵器。江南到底不是中原武林,傅清风在脑海里搜索一遍,实在猜不到他的出身,就开口问道:“足下有何指教?”
“少侠如何称呼?”他不答反问,有点出人意料。
傅清风看他一副悠然自得从容不迫的表情,私心猜度他与药王居有些渊源,便耐着性子自报家门:“在下傅清风,师承洛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