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之回到柳家时，外出搜寻的弟子们还未回转，他径自叩响孙伯信的房门。孙伯信见到他一点也不意外：“陶兄是为邱女侠而来吧？邱女侠内功深厚身体强壮，毒早就清了，按理说她早该醒了，陶兄不觉得奇怪吗？”
“先生也怀疑有人下毒？”陶行之听出他的意思：“有什么眉目吗？”
“不是毒，倒像是一种特别的药。听说西域有奇药，可助人宁神安眠，服用过量会使人长睡不醒，我看邱女侠便是如此，她的脉搏平稳呼吸平顺，且能吞咽汤药和清水。”
陶行之惊道：“你是说邱师妹是睡着了？”
“确切地说是沉睡不醒，像昏迷而非昏迷，五感退化却并未丧失。”
“孙先生既然知道病因，可有医治的办法？”
“医治不难，难在如何断其本源。”孙伯信苦恼地说道：“我想不明白坏人是如何下手的，汤药是青青亲手煎的，是她门下弟子亲自喂的，杯碟碗筷上都没有痕迹。”
陶行之想起涛公子的话，又想起柳天姿的反常行径，对邱慕青的疑心多了几分。他心里有了主意，按下怀疑不提，将莫听雨托付的东西递给孙伯信，孙伯信并不避讳他，当即打开了匣子。只见里面有许多瓶瓶罐罐，有的贴了标识，他挨个打开闻了闻，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听说这是螭吻的东西？”
“不错！这些是血蛭虫的菌种，也就是制作蛊毒的原料，其余的是他尝试解毒的药方，他一直在想办法，想杀死寄生虫而不伤害宿主——这是他，不，是我们能赎罪的机会。”
陶行之见一个瓶子上贴着“阎罗草”，便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发现底下压了张字条，上书柳毅二字。陶行之瞧了孙伯信一眼，忙将瓶子翻了一遍，果然又找出几张写着名字的字条，有些是他认识的，有些仅仅耳闻而已，但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原来柳师兄不是个例。”
“九龙阁多次以蛊毒害人，迟兄阻止未果，暗中研制解药却屡屡失败。后来他们想染指中原武林，算计了四大高手之首的柳叶刀，迟兄苦无对策，便冒险用阎罗草以毒攻毒，托锻刀严方给他服了阎罗草，没想到反而害了他。”孙伯信抚着字条，他的手竟颤抖起来：“这些，远不止这些，是九龙阁的恶性，也是我们的罪孽！”
陶行之顿生唇亡齿寒之感，先是柳毅，后是骆寒，再是邱莹莹，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吧。摧毁四大高手，威慑泰山派，中原武林岂不是任其鱼肉？他刚刚与敌人宣战，而敌人早在半年前，或许更早之前，就开始布局算计，在他不知不觉中慢慢逼近，等他惊觉时敌人已到眼前！
孙伯信送走陶行之，轻轻地掩上房门，他在门旁伫立良久，单薄的身影显得更加落寞，最后他叹息一声，走向那些瓶瓶罐罐，脑海里闪过与螭吻相识相知的情景，这让他笃定了赎罪的念头。他忍着疼痛在胳膊上划出一道伤口，敷了些血蛭虫的菌种，菌种顺着伤口而入，他仿佛能感觉到毒虫在血管里苏醒和蠕动——这是破解血蛭虫最快的方法，以身试毒以身试药，成则皆大欢喜，不成便以身殉道。
陶行之为防凶手起疑，将照料邱莹莹的事托付给柳夫人。柳夫人一点即通，她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提出亲自照料邱莹莹，顾白哪能拒绝，赶忙千恩万谢地施礼谢她。
转眼过了傍晚，弟子们陆续回来，只有柳天奇和邱慕青垂头丧气。原来两人寻到了饕餮的老巢，但却迟了一步，赶到时已人去楼空。邱慕青本来憋着一股火气，当他听说母亲由柳夫人亲自照看时，火气未消又生慌恐，登时坐立不安。
陶行之看在眼里，此刻他更关注叶宽的情况，出门前他曾叮嘱儿子看紧叶宽。果然在搜到那所旧宅时，叶宽眼神闪烁，他声称发现了别的痕迹，将陶秉文引到另一个方向。九龙阁的人仍躲在旧处！父子俩不谋而合，陶行之心里有了主意，他要利用叶渐离迷惑对方，而后出奇兵攻其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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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正义之战
柳家堡看起来一片祥和，但大家心思各异，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几天寄给陶行之的书信像雪片般飞来，其实他在桃花源就开始联络其他门派，商量如何对付九龙阁，如今陆续收到回复，情况算不上乐观，但也没有更糟：极少数愿与敌人血战到底，大多数保持中立，个别贪生怕死之辈吓破了胆，竟望风而降，毫无江湖血性。
攘外，还是安内？
觉察到邱慕青的古怪，陶行之曾经纠结过，于公于私都该先救邱莹莹，但是迟则生变，对付九龙阁须得先下手为强，更何况邱慕青并非不可救药——毕竟是亲骨肉，血浓于水，倘若他不念亲情，就不会只用迷药了。古人论战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武林争斗亦是如此！敌我之战一触即发，首战的胜负尤为重要，胜则能鼓舞士气，败则前途堪忧。大敌当前，武林中人都寄望于四大高手，怎堪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