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去镇魂钉的痛苦比钉入更甚。
何秋行垂着双眸,长长的眼睫挡住空洞无底同人,像是一只可以让人随意摆弄的傀偶。
泛着寒光的短匕被紧紧握在手中,宁礽咂巴下嘴,道:“其实吧,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犹豫这么久。”
“师父……说的真对啊,毁灭一切摧枯拉朽是简单容易的,但要想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欲没却是难上加难。”
“那年你把我捡回来,就该立刻杀了我取血引血煞。”
“这样的话,介白就不会三番五次讨伐豆砚山,你也不用痛苦这么久了。”
何秋行眯着眼,双目朦胧,不只是否听见宁礽的自言自语。
···
“少君!少君!”辰啸早就觉得屋里不对劲,此时正发疯似的垂门:“让我进去!”
宁礽闭着眼,啧了一声,像是被败了兴致,装作没听见。
他摸到何秋行左手,二人手掌紧紧相贴,十指牢牢相扣:“我应该在送你桃花时就该明白自己的心意——哎不对,去年的金沙楼,我文鳐佩上的血沁一点。”
宁礽又召回短匕容与。
第二步……就是换灵墟了。
不然那些血煞又找上何秋行,这可怎么办呢。
“你害怕意中人无意,我害怕有意者无情。”
“希望没有太晚吧。”
说毕,便将容与插入紧紧相贴的手掌,再狠狠抽出,划出吻合的两道口子:“何秋行,别怕。”
“我抵你哀灾。”
···
半刻前。
强大骇人的血煞冲破屋顶,银河瞬间消失,四合之内变得漆黑一片,狠厉的罡风不止从何处吹来!
一时间飞沙走石,地皮被掀开,楚天阔铺地的汉白玉被冲击置碎,像是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碎裂的声音清脆又可怖。
辰啸被冲击的连连后退,被赶来的云岁桉扶住:“怎么回事!”
同时赶来的还有中仙家弟子,个个面红耳赤,义愤填膺:“交出何秋行!留着他就是祸害!仙林二十年来饱受魔道血煞的迫害,此厮罪不可赦,天命殛之!!!”
辰啸一震:“是宁少君……都是我的错……”
云岁桉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阿礽怎么了?”
辰啸喃喃着,疯魔一般向前冲,被楚天阔掌门制住,喝到:“七太子!”
辰啸掷出数道飞镖:“别拦我!”
楚天阔掌门旋剑铰开飞镖,道:“现在上前只会被血煞侵蚀寄生!”
楚天阔掌门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云岁桉一眼,云岁桉脖子一缩,知道要他藏匿何秋行一事败露,要秋后算账了。
“那九洲鼎呢!”
辰啸歇斯底里地吼道,却惊恐地发现楚天阔掌门沉默了。
云岁桉朦朦中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爹?”
楚天阔掌门垂下眼睫,盖住眼底所有的思绪,别过脸,朝外随意一挥手,道:“来人,将少主关起来。”
“谁敢!”
云岁桉召来凤凰旋身转头就跑,却还是被楚天阔弟子用捆仙索捆了,从高空跌落,被他爹揪住后勃颈,如何也挣脱不开。
云岁桉奋力挣扎,楚天阔掌门将他摔在地上。
“爹!你不能背弃豆砚山!”
“爹!”
云岁桉白嫩嫩的脸上蹭破一块:“娘亲!娘亲救我!”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涌上云岁桉心头:貌合神离的父母,被魔道重创的仙家,奄奄一息的何秋行……
他所坚信的“天道”,在某一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一道永远也无法弥补的沟壑,裂开了第一道微小的口子。
楚天阔掌门骈指一指便给云岁桉下了哑令,掐着眉心,道:“这是宁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谁,也阻止不了。”
辰啸也不敢相信楚天阔会选择明哲保身,翻脸不认人。
他后退一步,杀心四起,玄色物质在他身后聚成蟠龙之状,雷鸣四起,苍穹正中央的阴云搅成漩涡状,同参天血煞汇聚一堂,一头魔气肆虐的玄龙探出巨大可怖的头!
“七太子三思!”
楚天阔弟子一齐抽剑戒备,巨大的蓝色结界有生命般迅速爬满楚天阔上空!
“不要——”
辰啸偏了一下头,却见腰间文鳐佩发出微弱金光,断断续续传来声响。
“……第三件,辰啸,待我将何秋行的血煞都转移到我身上后,就用山河弓与龙骨箭射穿我的心脏,如此一来,何秋行往后,清清白白,无牵无碍……”
“……只是这龙骨箭,恐怕要劳烦你抽一根肋骨,不过作为补偿,这如梦令,便给你了。”
辰啸目眦欲裂,蟠龙状的黑色物质骤然消散。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