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过像是下巴脱了臼,这次很遗憾地没有抓到重点:“狐妖妖王遗腹子,但生父是乌岳?他们狐狸……都这么会玩?”
宁礽没注意到烛西的异样。
他沉浸在商决明很可能就是死了十六年的珐一归藏里回不过神。
宁礽首先担心的不是豆砚山的危亡,师父的罹难,反而是他心思重什么事都自己憋着的何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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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商决明就是珐一归藏,那他都做过什么事呢?
第一是隐藏狐妖妖王遗腹子的身份,为复仇拜入豆砚山门下,和前任魔君柳且歌联手企图灭豆砚山满门,阴谋败露后失踪。
其中豆砚山前任掌门、何家三姐弟的父亲离沧君战死,豆砚山弟子死伤无数几乎被灭门。
第二是易容后娶豆砚山新任掌门,撷华君何予帘,勾结新任魔君龙族,先灭长离渊满门,再使离见计使置云阁日渐败落,几斤崩坏。
第三……
第三就是现如今,他又勾结魔君龙王,来灭豆砚山满门了。
宁礽有些木呆呆地坐在那里,垂首低眉,长眼睫斜下一道长长的阴影,他迎着烛光的那半面颊看上去温暖平静,好像天地间所有的美好都因他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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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言过怔愣半晌不知如何作答,他不能说师姐这句话不对,却又不能找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可是,师姐,豆砚山不只是你们的。”
还不等烛西再说些什么,宁礽趁其不备,推开上前阻拦的阿在,一眨眼消失在门前。
“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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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商决明真的是珐一归藏……他现在,立刻,马上,必须要见到何秋行。
···
血雨震山河,黑夜破碎冤魂多。
商决明刚刚被撷华君重创,静默望着眼前的人,重剑向外一划挡在辰往面前。
撷华君右臂一甩,鬼头弯刀的手柄上就生出荆棘一般的枝蔓攀上她的手腕小臂。墨黑润亮的鬼头弯刀似乎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只要撷华君不倒下,弯如新月的鬼头刀就能轻轻松松扼喉索命。
撷华君何予帘每向前走一步,荆棘刺入血肉就深一度。
荆棘贪婪地汲取灵力,鲜血从指间簌簌流下,染红了遇水就变得透明的山荷花。
辰往欲上前阻挠,被携厉风而至的何秋行挡了回去,堂宛一指平躺在手中的铜钱就将同样来挑衅的介白隔在一里之外。
宁礽不知从何处钻来,何秋行余光撇见,眼眸一沉。
烛西与何言过随即而至,与豆砚山的弟子一起,立刻参与到战斗中。
※※※
看着眼中颇为狼狈的男人,何予帘丹唇微启,轻声道:“我该叫你什么?”
“商决明,还是珐一归藏?”未说出口的话是:夫君,还是大师兄?
他明明是我奉为圭臬,神明一般的大师兄。
“你真的要同我作对吗?”何予帘仰面长舒一口浊气,像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形成今日这般局面。
商决明撑着重剑缓慢站起,一言不发,只是狠狠盯着眼前的女人——却不是仇恨——可也异常复杂。
不过可以肯定,其中夹杂着难过与不舍。
这一眼有数年光阴的长度,好像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望,细细端详对方。
周围的嘶喊大杀,刀光剑影与符咒炸裂的刺眼光芒好像藏来也不存在。
明明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明明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大约是过了很久吧,商决明才吐出一个字:“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随即,他的五官像是化了一般开始变形,那过程颇为恶心。
何予帘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似乎怕错过了什么,直到珐一归藏,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模样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温润如玉的面皮退去,原本颇具西南外族特色的深刻的五官显露出来,手中的重剑也如重新锻造一般变得薄巧,只有二指宽。
弯刀与长剑迎来十六年来第一次共鸣,震得人虎口发麻。
何予帘看着已经淡忘了的面容,再也止不住泪水:“本以为你我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一直以为你未曾坦言只是有口难开——豆砚山是哪点对不起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撷华君猛然出招,瞬息之间二人交换数千招!
商决明的招式却只是化解,没有任何杀意,而何予帘招招狠戾致命,直取商决明心口咽喉!
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从珐一归藏明明只会撒娇惹事的小师妹的眼角流下,使得她看上去易碎又脆弱。
但撷华君的脊背依旧挺拔笔直。
一如十七岁那年,哪怕何予帘背负着整个豆砚山,脊梁依旧挺直如同钢板、如苍松,永远不会弯折。
细小如金的碎光扑面而来,在光的折射下绽放出光怪陆离,五彩斑斓的斑点——何予帘被推得向后,一下子想起那年盛夏的比武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