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赵尹被教导主任叫去办公室，说林陌在校门口兼职发小广告。
不算宽敞的单人办公室里，教导主任坐在办公椅上。
他年过半百，身材有些发福，地中海发型十分惹眼。
学生经常在走廊里通风报信喊“海老师来啦”，说的就是他。
看见赵尹走进来，教导主任眉毛都拧到一起去。
他叹了声气，摇摇头：“林陌的成绩好是好，但她这个行为影响不太好啊。”
说着，把手机相册打开，放到桌面上。
赵尹拿起手机看。
南江市的冬天不算特别冷，但在一月初也需要在校服外套一层薄款羽绒服。
赵尹早就注意到了，林陌穿的外套是社会人士捐赠给福利院的旧衣。
回忆起几天前和女生的对话。
——“我拿着您的想法去多换几个小礼物，就当作是酬劳了。”
突然有点后悔评价林陌是奸商了。
相机像素不高，拍摄距离远，拍的不算清晰，更不用说放大看清楚发的是哪家广告了。
或许女生只是想用兼职的钱，给自己买些喜欢的东西。
把手机还回去，赵尹笑着说：“我看平时校外也有发小广告的。”
听出了年轻老师的意思，教导主任面露不满。他鼻孔喘出粗气，耐着脾气道：“是，有是有，但是她穿着一中校服发，这让外人怎么看我们一中？”
看着教导主任眉毛皱得不能再皱，赵尹轻咳两声，把态度放软，认真说：“主任，我个人的想法是，学生勤工俭学没有错，毕竟学校也没有什么适合的救助项目。而且，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来看，林陌在这个年纪就能放下一些没必要的自卑心理，同时还没有影响到学习成绩……我觉得这个女生是前途无量的，说不定以后都能挂到一楼大厅的校友光荣榜上。”
听见他这样说，教导主任往后靠，心累地闭了闭眼，食指打弯按按眉心。
他抬眼，审视着眼前的青年，语调间颇有几分无奈：“赵尹同志，你还记得你现在已经是个老师了吗？”
“记得。”赵尹站正。
“你现在思考这个问题，是站在林陌朋友的角度上思考的，还是站在林陌班主任的角度上思考的？”
“都有。”
“那我问你，只是站在老师的角度，明天你该做些什么？”
赵尹正色道：“找学生谈话了解具体情况，之后进行自我反思、是否是我没注意到学生……”
教导主任头大：“少拿教资面试那一套对付我！行了你回去吧，你上学时候就不是个省心的，带出来的学生我也不指望多中规中矩了。”
“好的主任。”
.
与此同时，校门外。
空气冷、干燥、冷风呼啸，但并不妨碍放学的轻松气氛。
那是顺利度过期末考试之后的一身轻松，仿佛天更蓝、雪更白，喜鹊叫声也应景地出现。
林陌站在一棵枯树旁。
一阵风吹过，树枝上的积雪飘下来，像临时起意的几秒钟小雪一样。
羽绒服过膝，她整个人都被黑色羽绒服包裹着。
帽子大、遮过额头，头倒是不冷的，身上也感觉不到寒冷。
她只是手冷。
一边搓手一边发，网站宣传广告单发的很快。
因为一中学生看见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大部分都会捧个场，甚至是主动走过来抽走一张。
而且刚考完试，潜在顾客们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这也是林陌甘愿站在冷风里、亲自发广告的原因。
“哟，年级第一还有这手艺呢？”冯辉迎面走过来，手欠地在林陌帽檐上弹了下。
林陌四两拨千斤地说：“不然呢？难不成我去补课班面试数学老师，还能在辈分上压你一头。”
冯辉一噎，语气有点别扭：“可别成绩出来了不如我，说是发广告把自己手冻僵了。”
林陌怼他：“发广告在期末考试之后，这个理由很难成立。而且……”
冯辉看向她，好奇追问：“而且什么？”
林陌学着他自恋的语气，傲娇发言：“你这次的成绩一定不会有我好，因为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也写上来了！”
那是一道略微超纲的拔高题。
冯辉都要被她气死了，呵呵了两声，“天冷，小心脑子冻坏，早点回家。”
不在意地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林陌继续工作，遇见认识的同学就简单挥手打招呼，对方便答应多带几张广告单回家给父母看。
刚和班里体育委员笑着打招呼说拜拜，一转身，发现顾洵出现在自己面前。
少年眼眸低垂，看向她。
他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厚的灰色围巾，遮住小半张脸，睫毛长而浓密、上面挂着明显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