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路很轻，运动鞋踩在瓷砖走廊上几乎不会发出声响。
那三人专注于对峙，唯一与他相熟的林陌又背对着他，因此无人在意他的存在。
所以，当顾洵从三人身边走过时，他余光看见女生白净的侧颜。
她站在阳光下，马尾辫微微晃动。
然后，眨了眨眼，盯着眼前的男生，轻笑着问：“冯辉同学，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这句话问出来时，水房里发出“砰”的一声。
是瓶子扔进塑料垃圾桶里的声音。
林陌被声响吸引，偏头，看见顾洵正好从水房里出来。
少年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眼神和她相视一瞬便分开，往画室方向走。
揶揄冯辉的愉悦感甚至还没升起，就骤然被尴尬代替。
刚刚的话，似乎是很自恋的，尤其是在不联系前因后果的情况下。
视线重新落回到冯辉脸上，看见男生脸色涨红，呆愣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强撑着气势不屑咒骂：“艹！谁会喜欢你啊！神经病！”
说完就气势汹汹地转身走了。
林燚震惊在原地，竖起今天的第三个大拇指：“牛犇啊闺女，一句话，绝杀！这不要脸程度简直了！”
估计以后冯辉都不敢再盯着林陌看了。
只要盯着看，就是在暗恋！
林陌撇撇嘴：“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林燚指着自己问。
“你自己回忆回忆中午是怎么恶心陆淼的吧。”说完，她转身，看见顾洵站在画室门口看着她。
林燚已经想起来了，刚要说什么，就看见林陌进了画室，还顺手拉上了门。
眼睛瞪大。
林陌什么时候跟顾洵混的这么熟了？！
.
如果林陌同学听到了林燚心里的那句惊讶，一定会反驳——其实也没有那么熟。
这是林陌第一次走进画室。
画室不大，采光也不算好，角落里还堆着不少体育器材。
唯一拿得出手的好处就是清净，而这是顾洵最需要的。
所以，与其说是赠送画室，不如说是顾洵在兼顾看管器材室的职责。
地上早就准备好两把钓鱼椅，坐着很舒服。
林陌以为顾洵会问问刚才发生的事情，结果少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直接开始基础知识的教学。
他拿过画板递给林陌，然后自己走去另一个画板前，寥寥几笔起草了一个立方体。
夕阳沿着窗户缝照进来，顾洵的头发丝都被镀了一层金色。
语气很淡，但是很认真，讲解也细致。
在他的指导下，林陌从最开始的不适应握笔姿势，到最后，可以画出一个带投影的立方体。
夕阳已经落下，顾洵走去门口，打开了画室的灯。
林陌端详着眼前的画，觉得投影处理应该已经问题不大，便举起手，“小顾老师我画好啦！”
顾洵走过来，看了一眼，淡声说：“71分，下课吧。”
“才七十一分？！”林陌有点沮丧，“请问顾同学你的评分标准是什么？知道标准更有利于提高分数。”
见她这副受挫样子，顾洵弯了弯唇角，说：“是按照整体给的分数。等你拿到一百分时，就可以出师了。”
林陌期待地问：“也就是说，第一次能超过七十分，算是还不错？”
顾洵温和地点头，“嗯，画的很好了。你之前是不是上过绘画课？”
心情一下从谷底升起到山峰，林陌说：“小学时候上过两个月。”
顾洵了然，认真思考后说：“那可能需要调整一下上课内容，一年半的时间就可以上完。”
没想到对方这么认真，连时间都算好了，林陌惊讶地问：“需要学习一年半吗？这么久。”
顾洵纠正她的话：“原来打算上到高二结束，这样不会影响到高三冲刺高考。”说完，又补充解释：“因为不是每天都上课，所以虽然看起来时间长，但其实课时并不多。”
林陌看着少年老成的模样，和他一起收拾东西，同时玩笑说：“你很适合当老师，非常专业。”
关灯，锁好门，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
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月亮浅浅的挂在空中。
高二下学期才开始上晚自习，所以操场上几乎都是高三年级的学生。
晚风微凉，单薄的校服被吹透。
“或许以后会当一名美术老师吧。”月光下，少年突然说。
林陌偏头看他。
马路上有几辆车驶过，校园氛围被烟火气侵扰。
她突然发现，她在原本的时间线，似乎在哪里见过顾洵的照片。
那时的顾洵已经行至中年，面庞与现在有所差别，褪去青涩，是时间沉淀之后的成熟稳重。
他穿着此时的他从未穿过的正装，蓝底证件照拍得比写真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