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尘在车上等着,看见景盛把人抱进来放好之后,将他的墨镜摘下,擦干他还没来得及掉下来的眼泪,“他会没事的。”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怎么会没事呢?
景盛手肘撑在岔开的双腿膝盖上,强撑着没说话,车子缓慢又平稳地往前移动,似乎是不想惊醒睡熟的人。
他声音有点哽咽,“可是,怎么会没事啊?”
北尘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他回来了。”
景盛依旧是那个姿势,缓慢地摇了摇头,“但愿吧。”
江岁八年前就在找时安,景盛发现时安不见了也在找,周家少爷谈生意的时候也会旁敲侧问合作伙伴有没有见过一个很漂亮的小孩,可没人知道漂亮小孩长什么样,大家都知道是江寓把时安给藏起来了,可是他藏得太狠了。
江家不阻止他们找时安,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时安在哪,一年又一年的找,最后连最初藏时安的江寓也开始找,因为时安不见了。
从此,时安才算是真正消失了,无人可知他在哪。
北尘是半年前在一个很偏远的国家遇见时安的,在海边,他亲眼见着坐在轮椅上的人往海边慢慢移动,最后从礁石上摔落,长发依旧凌乱飘逸,他连人带椅,一并掉入海里。
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那天亲眼见到的情形,时安是在跳海。
北尘跟时安的接触不算多,但也知道他是个爱笑爱闹的人,他一直热爱着生活,但也就是这个人,对生活没了希望。
他给时安请了很多医生,检查了全身,他肋骨断过,手脚断过,鼻梁断过,但是都恢复好了,只要他想站起来,就能走路,但是时安从来都没有站起来过,他靠着轮椅度日。
他也不知道时安能不能听见,能不能说话,能不能看见,因为时安从来都不配合医生的检查,而他找的那群医生,全是给时安治疗过的人,他们太了解时安了。只是用外文跟他说了句,祝他好运,再无其他。
是啊,祝他好运,可是,这幅样子怎么会有好运呢?
瞒了没多久,就被景盛发现了,他取消了行程,直接飞去国外找时安。
时安没躲着他们,但是也没搭理他们,因为他根本就没意识到他身边都有谁。他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他变得敏感很多,他从来不跟人接触,他把自己封闭起来了,他身边有很多人跟保镖一样护着他,但是,他们治不好他。
景盛最后还是没能把时安带回自己住的地方,这辆车被迫开到了一个私密性很好的小区的外边,他们两个也都没有机会下车,亲眼看着一直跟在前后左右的几辆车下来了几个外国青年,很熟练地将后备箱的轮椅拿下来,打开门轻轻将时安抱起来放上去,然后推着他进了那个小区。
等到看不见时安的身影后,拦着他们的几个外国青年对他们说了句抱歉,然后将围在周边的几辆车开走。景盛打开门想跟着进去,却又看见了不远处的那几个人,他不得不将脚缩回去,关上了车门。
那群人里他除了认识时安,还有另一个人他也认识,那是邹童。
时安认识邹童,可却把他忘了,明明他才是他的朋友啊。景盛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里流下来,北尘轻轻捏着他的后颈,“他现在很安全。”
“死不了的安全吗?”
北尘没说话,如果说,江岁精神出问题的时候,身边有一大堆的人陪着他,那时安被藏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时候,那应该算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时安窝在小区里好几天,每天都会有人准时将吃的送到门口,他像个死人一样活着,他苟延残喘,他生不如死,他痛不欲生。
一直等在外边的几个外国青年听到动静后站直身子来,Earl将双手从裤兜里拿出,左手点了电梯的按键,说着一口很地道的中文,“老板,去哪?”
尽管坐在轮椅上的人听不见,也回应不了。
此时,岁安酒吧三楼的某个大包厢里,有一群热热闹闹唱歌喝酒的人,只有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很懒散的青年,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皮鞋,领带被他扯开了一点,领口的纽扣开了两个,黑色的头发有点乱,但很干净清爽,没有涂抹发胶,似乎是正结束了一个案件庭审就被急匆匆拉来了这里。
江岁一脚踩在矮桌边上,一脚屈着放松地搭在地上,左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脸,右手无意识的转着手机,默默看向这群已经玩嗨了的人。
这群人都是已经生了孩子的,周起是一毕业就跟周舟结了婚,三年前生了个儿子,叫周致,性子比小时候的周起还要离谱,也聒噪。程音的女儿被她自己带着去追星,李知每次都跟着,因为程音抱着孩子会很累,路谦和赵梓欣结婚结的晚,孩子最小,才七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