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尉答应着便挂断了电话。
他很难过,这辈子从没有这么难过过。
短短前半生,他阴差阳错经历了诸多挫折,曾抑郁过、恨过,也自以为深深地爱过,但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他连爱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不可自拔,连自己都爱不好,何谈爱人。
如果有人爱上了这样的人,那他一定很辛苦。
而在林尉的世界中,那个辛苦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一直是顾惜明。
一股深深的愧疚席卷了林尉的整个心灵。
他抱着日记本,泣不成声。
唧唧啾啾的鸟鸣叫醒了沉睡中的林尉。
昨夜,他哭累了,不知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
他揉揉眼睛,半眯着避开了投射进来的那束刚好打在脸上的阳光。
本来还有些困,阳光刺眼,倒是把精神也给刺醒了。
林尉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边还散落着日记本和记录事情的那张白纸。
呆坐片刻,林尉终于清醒了。
他拾起手边的那张白纸,看着上面记录的两条,又想起昨夜与张奇的通话,思绪逐渐活跃起来。
人的大脑是一个很神奇的器官,有些事情当时毫无头绪,但让大脑放空一段时间,思路就会逐渐清晰起来。
林尉此刻正是如此。
他一直在找顾惜明的遗憾,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就是从没想过所谓遗憾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他无法准确地界定遗憾的内涵和外延,但以自身为参照物,他便能清晰地知道能让一个人感到遗憾的事到底会是哪些。
昨夜睡着之前,他觉得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爱人还健康地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爱他。
而以此及彼,顾惜明什么都不缺,这辈子除了在学术上有所求以外,也就剩对他有所求了,但偏偏求而不得。
林尉忽然福至心灵,再次拿起手边的那张白纸,看到白纸黑字上写的第二条:
没来得及求婚。
是呀,顾惜明求的就是和他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偏偏他却出事了。
那个本该送出去的象征幸福的红宝石戒指只能放在了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再也不见天日。
林尉像被电电到一样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直奔衣柜。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打开衣柜,手慢慢伸向衣柜深处,就在即将接触到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柔软布料之际,手忽然颤抖着停住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傻,因为无论戒指在不在那里,都证明不了什么。
但他就是想用一个荒谬的东西来佐证自己的预感是对的。
所以,他还是颤抖着拨开了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衣服后面叠放着顾惜明的小裤裤。
林尉在这堆小裤裤里摸了摸,果然在最里面摸到了一个方盒子。
他的心脏猛然一停,随后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鼓作气,他把方盒子从裤裤堆中掏了出来。
和数字幻境里的一样,那是一个有些旧的蓝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那枚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红宝石戒指就静静地待在那儿,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的照耀下,兀自散发着璀璨明亮的红色火彩。
林尉激动地捂住了嘴巴。
它居然真的在那里。
他在数字幻境里见过它,这枚红宝石戒指出现得莫名,消失得神秘,现在又在现实世界里找到了,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林尉兴致高涨了起来,但又很快偃旗息鼓了。
虽然他莫名觉得图形密码就是这枚红宝石戒指,但他却连一个像样的逻辑链都没能想出来,只是一种直觉。
而仅凭直觉是无法说服顾校长的。
他想起张奇说过,顾惜明曾经因为想让他自己接入系统而和顾校长起冲突,最终顾校长妥协了。顾校长那么坚定的一个人,顾惜明是怎么说服到他妥协了呢?
他立刻又给张奇打了电话。
可怜的张奇一大早正在研究室吃早饭,包子刚咬了一口,就被猛然响起的电话声给吓得噎住了。
看到手机显示林尉,他一边按下了通话键,一边大口喝水,好不容易才把那口没咀嚼完的包子从嗓子眼里顺了下去。
“林尉,怎么了?”
林尉连招呼的话都来不及说了,直奔主题。
“昨天你跟我说,顾惜明接入系统,顾校长不同意,但最后顾校长妥协了,他为什么会妥协?”
张奇被那口包子噎得还没回神,随口说:“还能为啥,因为顾教授直接打了抑制剂,如果不接入系统,让雏形机刺激被抑制的脑神经,他很有可能直接就变植物人了。那顾校长只能同意啊!”
林尉立刻追问:“抑制剂全名叫什么?能买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