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也是来看他的。”
林尉：“……”
“因为那天，他被欺负，你也看到了吧！”
说完这句话，梁珊珊又拿起啤酒倒了第三杯，这回林尉没有阻止她。
他觉得自己也得来一杯。
梁珊珊哽咽了一下：“其实，那天我也在场。”
林尉空白了一秒。什么叫她也在场？
梁珊珊：“那天……本来是……我被那几个小混混欺负，是秦小飞替了我。你知道为什么他能替我吗？”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怪异地扭曲了起来，变得尖细而缥缈。
“因为他长得比我还漂亮。”
“我爸欠了债，那伙人就是债主，他们找不到我爸，就来找我。我躲了好几天，一直在学校没敢回家。后来，他们就从学校后门翻墙进来找我，想让我……”
说到这里，梁珊珊似乎说不下去了，又灌了一大口酒。
“想让我用身体先还一部分……秦小飞看见了，以为我被高年级的学生欺负，就替我拦了下来，让我先走。当时，我太害怕了，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救我，我根本没反应过来要跟他说实情。当时，我只想逃走。逃到一半，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你正站在连廊的角落看着他们。我想，既然你看到了，那么你一定会去找老师的，那我就不管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事儿，我会永远也抬不起头来的。”
林尉忽然觉得腿脚无力，要不是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估计得瘫倒在地。
“所以，咱们谁也没去找人……”
林尉说不下去了，他明白梁珊珊说的用身体偿还是什么意思，秦小飞又是那么漂亮一个男孩子，下场不言而喻。
他忽然很后悔，那种悔意比当年来得更猛烈。因为，他知道了真相，而真相永远比想象更残忍。
显然，梁珊珊此刻也陷在巨大的悔恨中无法翻身。
“林尉，我一直失眠，做噩梦，梦见小飞来跟我索命，说是我害了他。我该怎么办？我觉得我也快疯了。”
“我每年都会趁假期来这里看他，有时候爬到顶楼，就忍不住想如果我跳下去了，他会不会原谅我？可惜，这里已经被铁丝网封起来了。我没法跳下去，我也解脱不了。我太难受了……今天正好碰见你，我知道你也是来看他的，是吧？”
林尉无话可说，他来此的目的并非如此，但他忽然明白了梁珊珊的态度。
在她眼里，自己是和她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
这条船叫愧疚与后悔。
所以，她才会想和自己聊聊。
他问：“当年，你报警了吗？”
梁珊珊点了点头：“他跳楼之后，我才报警。后来警察就把那些人抓起来了，通过验尸也发现了那几个人的DNA，判了无期徒刑，到现在也没放出来。学校把这个消息封锁了，所以你们都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我好像也被判了无期徒刑，我走不出来了，我觉得好累。”
梁珊珊失神地抠着木桌子上的缝隙，一下一下，手指抠得泛红。
林尉看着梁珊珊的状态，忽然很后怕，如果当年他知道实情，会不会也像梁珊珊那样陷进去？
以前会。
但现在，他却无比清晰地知道，生命如此可贵，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浪费。
他已经足够幸运，能获得第二次生的机会。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把这份幸运带给梁珊珊。
他知道，此时此刻的梁珊珊就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他这最后一根浮木，用尽全身力气在向他求救。
“你说秦小飞救了你，是吗？”林尉定了定心神，问梁珊珊。
“嗯。”
林尉：“既然他救了你，他就不会向你索命，也不会怪你。他只是想让你活着，为了他，你也得好好地活下去。你的命是他给的，你不能辜负他。听懂了吗？梁珊珊。”
“我不能……呃……辜负他？”梁珊珊眼神迷离，打了一个酒嗝，艰难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不能辜负他，我不能辜负他……”
忽然她像得了什么指令一样，用肯定的语气说着。
“对，我不能辜负他，我得好好活着……”
说着，说着，她就站了起来，歪歪扭扭地往外走。
“谢谢你……林尉！和你……呃……聊聊，我，我好多了。我要走了，保，保重！”
林尉忙扶着她。
顾惜明端着串儿盘回来就看到这一幕，瞬间皱起了眉头。
林尉无奈地说：“她喝醉了，要回去。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儿。”
顾惜明替人善后的技能一向纯熟，林尉六神无主，他淡定得很。
他让烤串店老板给他们留个桌，然后就帮林尉扶着梁珊珊走出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