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蹬红了眼，也可能是知道这种情况没有逆转的可能了。
冯母朝林尉使劲儿一拉，将他朝桌子那一侧甩了过去，还尖叫着“你毁了我儿子，你毁了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林尉本来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和冯母拉扯对抗，根本没想到冯母会把他甩出去。
因为惯性过大，瞬间他就失控了，整个身体都朝桌子撞了上去。
那桌子的尖角用金属雕花装饰，虽不尖锐，但也是凸出来坚硬的一块。
事儿就那么寸，他的脑袋一下子狠狠地撞上了这块金属凸起。
一阵炸裂的痛感在那瞬间上头。
疼痛令人恍惚，那一刻，林尉好像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小尉——”
那声音是那么熟悉，声音中满含的痛苦情绪是那么鲜明。
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林尉忍不住张了张嘴。
“哥，救我！”
“哥，救我！”林尉张了张嘴，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他觉得心头发紧，气管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喘不上气。
气上不来，但液体却一阵阵往上翻涌，最后从嘴角冒出，像将死的鱼在吐泡泡。
似乎来不及了。
什么都来不及了。
好后悔……
“呃——”
林尉猛然间睁开了眼睛，一片刺眼的白光迎面扑来，刺痛了他的双眼。
但他不敢闭上。
一旦闭上，会不会又会沉入那无边的黑暗，被浓重的悔意所包裹？
就这样硬挺了不知多长时间，眼睛终于适应了那片白光。
林尉这才看清，那是医院天花板嵌着的日光灯发出的冷白光。
“你醒了？”
顾惜明的脸从光中出现，映入林尉的黑眼睛里。
林尉缓缓偏过头来，看着他起身从床头小柜上拿着暖壶倒了一杯热水。
在站起来的瞬间，顾惜明的腿稍稍顿了顿。
林尉知道，他应该在这里守了很久，腿都坐麻了。
“你——”
一开口，嗓音粗哑得厉害。
顾惜明：“嘘！别说话！”
他从沙发上拿了一个小枕头枕在林尉脑袋下面，将他的头稍稍抬高，随后拿起那杯热水，用小勺子舀了一点点，给他轻轻喂进嘴。
温热的水瞬间滋润了林尉冷冽粗砺的喉管。
林尉没再说话。
顾惜明就这样一勺一勺，耐心地喂他，直到大半杯热水下肚，他不再感到口渴为止。
“对不起！”
林尉张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虽然他的嗓音还是有些黯哑。
顾惜明放下水杯，坐回床边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道歉？”
林尉垂下了眼眸，情绪有些低沉。
“我对你撒谎了，害你担心了。”
林尉说得很小心，但也很诚恳。
被冯梓妈妈威胁，磕了脑袋，他都不怕，就怕撒谎和隐瞒让顾惜明伤心。
虽然他肚子里有一千个疑问，比如顾惜明为什么刚好能赶来，又或者顾惜明怎么知道他的位置，等等，但他现在什么也不敢问。
顾惜明半天没说话，最后却问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你为什么一直叫哥？是在叫我吗？”
林尉被问住了。
昏迷前，还有梦里，他似乎被困在了一种虚无的想象中，那里充满遗憾和后悔的情绪。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与这些情绪的前缘，也不知道嘴里叫的“哥”指的又是谁。
“我不知道。”他小声回答。
顾惜明应该是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又追问了一句。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哥，是梦到这个哥做什么了吗？”
林尉想了想，确实想不出来昏迷时那个场景出现的头绪，便老老实实描述了一遍。
“惜明，你说这是我过去的事儿吗？自从重生，我对过去的事儿就记得很错乱。有时候很清晰，有时候却很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生把脑子给搞坏了。”
林尉觉得还挺委屈。
顾惜明倒是笑了：“瞎想什么呢！记不记得过去有什么要紧的，把握住当下，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这句话小小地安慰到了林尉。
他想起来自己重生，还是因为眼前人患了抑郁症，没想到他现在已经看得这么开了，也算是挺好的一件事儿。
“那你不生气了？”林尉小心翼翼地求证。
他没有问顾惜明有没有原谅他，因为撒谎确实是自己不对，不应该奢望原谅。他只是不想让顾惜明生气，生气伤身又伤心。
他这么喜欢顾惜明，舍不得。
顾惜明似乎心有所感，摸了摸他的脸，习惯性地轻轻捏了捏脸蛋儿，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你呀……快点儿好起来吧！”
这句话听起来无奈，但林尉却听出了宠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