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露出那种温和的微笑,什么都没说也可以安慰到她,的微笑。
两个人从U&I的后门走出来,外面是一条繁华大街的背面——幽暗的小巷,只有月光能照在两个人身上。不过,还有陈识的目光照在梁可味身上。
梁可味今天穿了套水手服似的蓝白裙子,月光笼罩在她新染的金色头发上,她看起来很像一位美少女战士。
陈识在笑。但是不知道在笑什么。
梁可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忽然插腰昂起头,“代表月亮消灭你!”
陈识偏一下头,避开她的攻击似的,“有请……水兵月女士,跟我去个地方?”
梁可味上前一步,挎上陈识的手臂,这才开口问要去哪。
陈识想了一会儿,回答:“去找露娜?”(露娜是水兵月前世今生的黑猫)
走出小巷,梁可味才想起来问一句,“要不要先跟大胡子他们说一声?你还没跟大家一起玩呢。”
当然没说,本来就不想跟他们一起玩。陈识当然不会这么说,他知道梁可味的意思,于是给大胡子打了个电话,内容言简意赅,“我把她带走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从来不去酒吧玩。你知道的。我喝不了酒,大胡子也知道。”
梁可味点点头,就跟着陈识一起上了车。在车里看到陈识的西装外套还有一堆猫粮。看到正装让她再想起“陈识今天的打扮与往日不同”这件事情来。
系好安全带,她才发问:“你今天,本来是在出席什么活动吗?”问完还在想陈识是不是要带她去活动现场,那样的话她可能需要回家换一套衣服。甚至已经开始在脑内挑选合适的裙子。
然而,陈识说,“葬礼。”
梁可味的想象和她的表情都凝固了,好久才缓过来,“那你这几天都是在……”
“是。这几天都在准备他的葬礼,”陈识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与刚才赢牌的时候无异,“不用觉得难过,或者有什么压力。他是我很要好的朋友。被抑郁症折磨很多年了,离开对他来说是真正的解脱。”
其实,从得知陈识过去在水川大学就读的经历那天之后,梁可味跟他就没什么联系了。她以为陈识只是在忙餐厅的事情,没有想到是朋友的葬礼。
大卫伊格曼在《生命的清单》中说过,“人的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医学上的死亡,即医院宣布死亡时间;第二次,是社会上的死亡,即葬礼宣告他离世;第三次,是遗忘,即世界上最后一个与他有关的人忘记他的存在。”
“可以跟我讲讲这位朋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认识一下他。”梁可味说。
陈识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然后又觉得这个女孩给他什么样的惊喜都不奇怪,于是表情又变得柔和,他开始回忆应该从哪一部分讲起。
见陈识没有答话,梁可味以为他在为难,于是继续解释,“我只是觉得,认识他也能让这个世上多一个人记住他,算是一种生命的延续。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勉强。”
“他叫图恩斯·卡特。图恩斯是一个以色列人,他爱上了一个巴勒斯坦女孩……”
这个故事的开场,无端地让梁可味想起陈识曾经说过的那句“这世上很多没办法的事情,爱就是其中之一”。当你以为“巴以冲突”只是新闻上的一个标题,战火和硝烟都离你很遥远,可是有人却因为它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并且被它把生活搅乱得天翻地覆。
“双方父母都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于是他们决定一起出逃,新西兰是他们的目的地,因为这里和平又美丽。出逃之前,女孩想再见见自己的父母,两个人在边境遇到交火,最终没能跨过边境。图恩斯侥幸活了下来,但女孩再也见不到父母了。他痛恨自己的国家,也痛恨自己,从那之后他就患上了抑郁症。”
“直到医生告诉他,也许他可以带着他心爱的女孩一起去新西兰定居。他的生活才有了新的动力,就是在新西兰给他的女孩买一块墓地。”
“我跟图恩斯是在一个米其林餐厅认识的,我们同样都是这个餐厅的后厨帮工。这已经是我打的第九份工了,但他刚来新西兰没多久。主厨很看好我们两个人,想让我们竞争他的助手岗位。我只想挣钱,但他是真的喜欢做菜。我就直接把岗位让给他了,就这样成为了好朋友。”
“图恩斯头脑很聪明,他觉得我不适合打工,去赌场挣启动资金、开餐厅,都是他建议我的。那些赌场项目的心算技巧也是他教会我的。他在那个餐厅没有几年就成为主厨了,很快就给心爱的女孩买了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