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在活过一回的鹿添看来,不是问题。
天气渐渐趋于温暖,空气氤氲潮湿,一席夜雨过后,雷声隆隆滚远,墨色的天幕上,暇月高高挂起。
鹿添忽然很想去看看崔岳,于是偷偷翻进了虞国公府。
世子院的风亭下,一盏灯火莹莹,照亮一圆石桌足以。
鹿添无声走近,却闻到了淡淡的酒香:“你居然一个人喝上酒了。”
“嗯?”崔岳回头,灯火下他的眼眸清亮,“哦,是淡酒,闲来无事,拿出来品一品。”
鹿添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讨酒,只是立在亭柱旁,从晦暗中打量他。
哗啦啦……
一杯又一杯,崔岳喝空了玉壶。
光打在他的眉骨与鼻梁上,一双唇润泽泛光,眼底没有分毫醉意。
一丝春夜清风荡荡吹来,崔岳的长发开始乱勾。
瓷杯嗑上石桌,崔岳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
“甜甜。”
“嗯?”
少年风流,无畏无惧。
崔岳并没有被那个梦吓到,更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你所期待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鹿添把蛇刀横举身前,缓缓拔刀,格挡下嘉宾二字上,有烛光划过。
风拂过刀刃,拂过刀鞘的细口,带来呜咽的哨声。
她欣赏着刀上流淌的金属光泽,乳虎啸谷,神气飞扬:“或登高台!或落幽冥!”
一道阴影投笼罩着风亭一角,崔岳的手包裹在鹿添握刀柄的手把,轻轻一推。
一声铮鸣过后,刀光敛尽,归入鞘中。
感受到手背上的干燥温热,鹿添一愣,抬眼扬眉。
背着光,崔岳的肩宽轮廓更明显,他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吐着淡淡的酒气:“太可怕了,有没有温馨平淡一点的愿景?”
“嗯嗯嗯。”鹿添绕开,要往风亭外走,“诚恐寺整顿结束,三月初一,我奉旨去检验视察,日出后,你在城外等我吧?我们去看法会。”
“城外?”崔岳心脏猛地一跳,想到了他被放逐城郊的那两年,“知道了……”
布告一贴,大家都知道了诚恐寺已经换了和尚,人做的错事,和佛祖又有什么关系!
诚恐寺的香火依旧旺盛,三月初一,新方丈要做一场法事,过山风得了消息,令鹿添前去督看。
谷雨前后,夜间多雨,日出之后,气温开始回升。
黝黑骏马驶出城后,停驻在驰道旁的草地上,甩动的马尾被许多细小的飞虫围绕。
崔岳跳下马背,靠在边上等候。
路上行人从驰道经过,都不由得往他身上看去,崔岳骑装弓箭在身,高大挺拔贵气逼人,谁见了不想打他注意。
“那是谁?”从码头过来的外地人会问当地的车夫。
车夫在这条道上跑了许多年头,侧头看一眼:“虞国公府的世子,这两年爱出门打猎跑马,估计是在等人吧!”
又有人问:“他可有婚配了?”
“没听说过……”车夫嘿嘿一笑,“崔家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世子,未来的虞国公!配个公主都绰绰有余,你们就别妄想了!”
说着,迎面来了一匹乌黑快马,车夫反应慢了半拍,只看见一抹黑擦车而过。
众人齐刷刷回头,见那马速渐渐慢下来,马背上的是位少女,穿了一身黑衣,背影利落,朝那虞国公世子招手。
世子瞬间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脸,翻身上马,和黑衣少女并辔而行。
他们看着年纪相当,两匹马一路同行,往寥廓青山踏去。
“那少女是谁家的?”外地人问。
车夫也抓紧时间加速进城:“这倒是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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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恐寺来了许多人,法事在近中午时开始,现在佛殿也来了许多香客。
同样,读书人依旧不少。
“恭喜王兄中榜!”
“同喜同喜!”
“我是来还愿的,求佛祖保佑我的殿试一样顺利!”
“要不是挑错了日子,在进香那天遇到了过山风,说不定我们也能榜上有名。”
“就是说,要不是过山风,还有那个武辽,在佛祖面前大不敬,屡次冲撞,我们也不会被佛祖迁怒!”
王书生上了香,疑惑回头,看到了那一帮考场失利的人,把来还愿的同窗来到一旁,避开他们,小声吐槽:“武辽可是会元,他们也太会自欺欺人了。”
“那不然呢,承认自己学业不精?”
说完,两人偷偷笑起来。
那群人朝佛像毕恭毕敬上了香,骂骂咧咧一顿:“求佛祖保佑,一定不要原谅过山风!”
“我还知道具体的名字,听说那名个过山风的刀上,刻有‘嘉宾’二字。”
“好,那就请佛祖不要饶过‘嘉宾’,弟子给您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