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展览上遇见季彧是时姜没想到的。
只是一处拐角的龟甲展柜,季彧盯着那只亿年前就已消逝的生命看得出神。
“你很感兴趣?”时姜走到他身边问。
被问到的人一时语塞,转头看她,又换了个话题,“你这展览办得真不错。”
“第一次办,没什么经验。”时姜双手靠在身后,站到他身侧。
“介哥没来?”季彧转身看看周围,没有看见沈之介的影子。
“出差呢。”时姜显然不想提到某个人。
季彧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听着时姜听说他的事。
“我虽然不愿意太早踏进婚姻的坟墓,但是结婚对我来说,和一个人没什么两样。”季挑挑眉梢,沉默几秒,又说,“介哥也一样。”
时姜听着,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她突然意识到沈之介和季彧作为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婚姻对他们来说,无非就是带上一个好看的花冠,被掌声和闪光灯簇拥着的时候是锦上添花,可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又是华而不实随手可以丢弃的东西。
季彧今天所经历的一切,总有一天沈之介也会面对。
但她还是镇定,“你怎么知道?沈之介他那个人,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他。”
季彧失笑,“我当然比不过,介哥从小就和我们不一样,他有能力有底气,这么多年,我就见过你这么一个让他放在心里的女人,为了你,他估计也反抗到底吧。”
他开玩笑似的说着时姜和沈之介之间的种种,仿佛是在安慰她。
时姜有些聊不下去,看着那片龟壳又问他,“你觉得它会想到亿年后被放在玻璃柜里让来来往往的人群视奸一样的观赏吗?”
季彧眼神又转回来,“理论上来讲,不会。”
“......”
好像什么东西都拥有的的人,看人看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像时姜问的这个问题,季彧就是这样。
他也许不知道那只乌龟会不会想到亿年后被搬到玻璃柜里让人观看,只是按照社会发展的进程来说,答案显而易见。他不会去想,这些都不是他该想的事。
他也许想的是结婚之后也能过他前几十年不受拘束的人生。
“我跟你们这些脑子里装了太多科学知识的人聊不到一块去,要是介哥,还能跟你啰嗦两句。”
“你不也是国外归来的高材生吗,怎么会不懂?”时姜有些疑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世界上,和艺术打交道远远比和人打交道要容易得多。”
时姜不置可否。
“等介哥回来,你可以讲给他听。”他伸出插在裤子口袋里的那只手,转身出去,在半空中摆了摆,“回见。”
临近傍晚,到了闭馆的时间,时姜和顾瑾媛在库房清点展品数量。
“师姐。”顾瑾媛拿着单据,眼神有些躲闪,“沈总今天没来展览啊?”
时姜藏在手套里的手微微一顿,把手上的化石一件一件放好才回答,“他工作忙。”
“这样啊...”顾瑾媛语气里有些失望,遗憾道。
时姜看着她又继续收拾的背影,嘴角扯出笑意,倒是没再说什么。
一天的展览结束,时姜身心俱疲,坐在出租车后座,按着自己的脚,一丝痛意袭来,她抬脚,后脚跟一片猩红,是被高跟鞋磨破了皮。
时姜长叹一口气,看着路边的灯陆陆续续往自己的身后退去,有些落寞。
徐姨今天不在,硕大的房子因为太过空荡,连时姜赤脚踩着地毯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她没开灯,在黑暗中摸索着楼梯,把着走廊扶手,一步步缓慢地上楼。
简单洗漱之后就倒头躺在床上,脚上的伤沾了水,有些痛,但她已经没力气去处理了,只随它去。
半夜时姜翻了个身,黑暗中迷迷糊糊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蹲在床边,她呼吸一滞,瞬间清醒,吓得只连忙往床的另一边靠。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男人伸手拉起床头的台灯,一双疲惫却弥漫着牵挂的温柔眼眸落在时姜脸上。
“过来,药还没上好。”他把她脚踝拉过来,拿着棉签轻轻点在脚后跟。
时姜任由他继续动作,看着他低头小心翼翼的触碰,鼻子突然泛酸,心里又觉得委屈。
“沈之介,你抱抱我。”她嗓音有些沙哑,喉咙哽咽。
男人听着不对劲,抬头就看见时姜泪眼婆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倾身抱住她,宽大的手掌轻拍着她的背。
一下又一下,温柔得很。
“猗猗,我在呢。”沈之介喊着时姜的小名,又抱紧了些。
怀里的人呜咽着,打湿了身上还没来得及换的衬衫。
片刻,时姜渐渐冷静下来,靠在沈之介肩膀,侧头看到被自己眼泪打湿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挣开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