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亲历过熟人的死亡,连死亡怎么被安顿也不清楚。
拐来拐去,卢倾倾心底挥之不去同学死亡的阴影。
这里没人知道他们是“兄妹”,温杞谦牵起了卢倾倾的手,轻声:
“手冷不冷?”
他摸到她手里一直攥着的文曲星符,从她手心里抠出来。
卢倾倾制止:“这是奶送给我的!”
温杞谦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我给你装口袋里,免得汗透了。你不是一直叫姥吗?”
“我爱叫啥叫啥。”
有段日子没见爷姥,这次随温杞谦来,亲切感之外,卢倾倾还有隐幽的“见他爷奶”的微妙感。
可能是基于两人这段时间情感的变化吧,越来越稳,几乎快忘记“兄妹”的外衣了。
等待高考后,直接抛弃那层关系的外衣。
“哥。”
“嗯?”
“以你的医学知识,刘天浩是正常死亡吗?”
轧了半天公路了,卢倾倾还能三句话绕回来。
温杞谦知道,无论带卢倾倾躲到哪里,她的心结是有了。
他故作冷淡:“我不是法医。也不在现场取证。”
终于,卢倾倾闭嘴了,由温杞谦牵着,开始四处赏景。
“哥。”
“嗯?”
“你刚才怎么听到爷奶的话就出去了?哭了吗?”
卢倾倾侧过脸,抬眼望着温杞谦。
冷空下,温杞谦的浅浅泪沟显出来,脸色微微沉着,低声:
“没有。”
怕她不信,捏捏揣在他衣袋里她的手指。
卢倾倾:“可你把苹果皮都弄断了。然后就别着脸。”
温杞谦自然知道她画外音。
时隔三年,卢倾倾依旧记得那个暑假的尾端,她一直对掐温杞谦,忽然知道了他“流泪无声”,自小就孤独成长,此后对他手下留情。
时间,改变了两人。
但一涉及到情感,还是会触动。
沿着马路,明明已到春天,但温度还未上升,两个人的情绪也有点低落。
人要是和烈烈的冷风一样无情就好了,刮过两人,刮过黄土,刮过远处的树梢,身上冷冷的,土被卷的移到别处,树梢刷拉拉从左边倒像右边,都有改变,但风依旧是风。
最后,还是温杞谦先于卢倾倾轻松起来——他习惯了做她的护卫。
“本来想叫你跟着爷爷奶奶去别处散散心,算了,你们在一起,气场不合。我不放心。”
卢倾倾抬着眸子,盯着温杞谦看了会儿,一拳捶到他肩膀:
“你是我的男妈妈,敢把我转手给其他人!爷奶也不行!我要真跟他们走了,你去哪儿?”
温杞谦这才笑了,攥住卢倾倾的拳头,他用腕力带着她的拳头,往自己心口上轻捶。
“我打算偷偷去瞧你,跟他们两个瞧我们一样。”
“小偷小摸也遗传?”
温杞谦抱住卢倾倾的脑袋,摇一摇,藏到怀里,捂着她冰凉的耳朵。
“你这嘴,带毒吗?哪儿来的小偷小摸?”
卢倾倾歪在温杞谦暖热的怀里,随着他的步伐走:
“我是小偷,偷你的心!我还要摸摸你!”
说着,她就要伸手摸温杞谦。
温杞谦把她胡乱摸的手挡住了。
忽然,温杞谦垂下脸,对着怀里佯装高兴的人:
“你要是想用自己方式祭奠同学的话,我陪着你。老是回避,我怕对你心理健康有影响。”
他懂她。
于是,趁着还有船的班次,俩人带着黄菊花和白菊花到了岛上。
卢倾倾要去出事的路段,给刘天浩撒一些安魂的花。
出事的路段,早被清洗干净了,警戒线也解除了。
但卢倾倾不敢直接走在出事的路段,那些沥青里一定残留着刘天浩的血和头骨屑。
她觉得直接踏在路上,像踩在刘天浩的头上。
温杞谦:“我背着你?”
说着,已经躬腰,作势要背她。
卢倾倾:“租马车。”
温杞谦不放心,一个劲检查出租马车的资质和防护。
出了刘天浩被马拖死的事,马车上现在必须有专业驾驶员,不允许再由乘客自由驾驶。
卢倾倾更加保险——跟人家要了头盔。
——不是马车上配的,是驾驶员上班骑车来时的摩托头盔。
很有一股脑油味儿。
卢倾倾坐到马车上:
“保护我的脑袋。我不想再见刘天浩,她活着时候就见够了。”
温杞谦坐在卢倾倾身边,陪她,用她的方式,祭奠那个讨人厌的同学。
见卢倾倾的手指已经捏住了菊花,做好了开始揪花瓣的准备,温杞谦探身出去棚子,对驾驶员:
“开始走吧。”
马车颠颠,菊花撒撒——
举行仪式的人戴着头盔,头盔太大,遮挡住了卢倾倾的脑袋,看不出肃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