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苹看着她,神色严厉,但也不发话。
春山又问了一遍,又有几个人敢站出来。
吕苹转头吩咐,除了看见过白猫的人,其他人都继续看管起来。
“今天这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提!”
“是。”
转眼前院就只剩了十来个人,黄长随搬了一把椅子伺候吕苹坐下。
吕苹先朝德连问:“什么样的猫?”
德连低着头:“白猫,长毛的。”黄长随听了,和旁边几个人纷纷对视一眼。
吕苹又问了其他几个人,在哪见的,什么时辰。
几番问话下来,德连心中安稳多了,确实有一只长毛的白猫活早或晚都会在偏宫附近溜达。
她悄悄望了一眼春山,他平静地弓着身,注意到她的目光,春山给了她一个勿慌的眼神。
黄长随弯腰道:“老祖宗,那估摸着真是娘娘的飞雪?”
吕苹阴着脸,“大胆!”
黄长随惊得赶紧跪下,春山、德连这几个人也跟着跪下。
“凭几个奴才的话,就能攀扯到贤妃娘娘?”
春山不顾吕苹的怒气,带了几分倔强,“老祖宗,不必惊扰贤妃娘娘,先往这猫出没的地方找一找。”
吕苹抬头看了他一眼,“要是没有呢?是不是还要去贤妃娘娘的寝宫里找?”
刑具就在春山和王凤吉的后头,他硬着脖子,“那就按老祖宗的办法来。”
沉默了一会儿,吕苹开口道:“好,就派你去找。”起身指了几个人给春山,不忘提醒,“就说是黄元庆的印丢了,不许多声张。”
春山领了差事便带着人走了。
黄元庆苦着一张脸,“老祖宗!”吕苹自己坐下,并不理他。
德连等几个人还跪着,吕苹也不叫人起来。
德连趁这个空档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王凤吉,他一双丹凤眼,眼皮子已经肿起来,眯着眼像睡着了,绳子缚得太紧,手都被磨破了,染得绳子一道道血印子,仍一声不吭。
“按老祖宗的办法来”,德连想着这句话,再看王凤吉心如死灰的模样,突然恐惧起来,一种隐隐的猜测爬上心头。
猫是不能替人死的,更何况那是一只比他们这群人更尊贵的猫,那么谁来死?
她举手的时候没想到怕,云水晕过去了,她若是不跳出来,没有人跟着应声,那春山就更孤立无援。
既然春山站在上首那么问,他一定有办法。
可现下,她才明白,总要死人的,王凤吉就已经存了死志,春山呢?
德连的膝盖发抖,颤着撞在一起。
先前说是见过猫的,有两个人已经生出了悔意,哆嗦着要翻供:“奴才看得不真切,兴许只是奴才眼花了。”
吕苹看都不看。
等了很久,德连已经在心里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想了一遍,她死了尸首也不会抬回家……
终于、终于等到了春山。
他双手捧着一只熠熠的东珠,呈给吕苹。
“老祖宗。”
黄元庆喘了一大口气,连忙派人去喊僧人来验。
僧人看过,闭着眼睛,嘴皮子上下翻,默念了一段经,又立马把东珠迎回新殿的第一层。
东珠丢失的事情天不亮就露出来,好在找到得也算快,吕苹做事稳当,并没有人捅给上头的贵人。
回到司礼监,吕萍叫了身边的人都退出去,只留下王凤吉和春山。
吕苹坐在上首,还没发话,王凤吉就直接跪下,他大梦初醒,已经回过神来,“老祖宗……”
吕苹便问他:“你才进宫多久?”
王凤吉的脑门磕在地上,“回老祖宗,到这旬已经一个月了。”
“才一个月,值当吗?”
王凤吉不敢回话,他又问:“倘若今天被冤枉的是你那个相好,她会不会咬出你?”
“奴才没有相好。”
吕苹看着他,哼出一口气道:“你出去罢。”
王凤吉麻溜起身,往后退到门边,才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春山。
吕苹冷冷地开口:“跪下。”春山闻言双腿就弯了下去,腰也弯下来,眼睛看着地面。
吕苹从上首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抬头。”
春山的视线从他的鞋尖上一路往上,直着腰看吕苹的脸,有威严,有火气,有隐忧,“老祖宗。”
“你怎么敢的?”吕苹顿了顿,“倘若今天没在宫道上找到东珠呢?”这句问话他先前问过了,春山看着他,继续听他开口:“春山呐,你以为你是谁?”
春山平静地回答:“奴才,只是奴才。”
“说得好。”吕苹从春山旁边走过,绕到他后面,看他立着腰继续一动不动盯着前面,缓缓说,“圣上、贵人不把奴才的命当命,做奴才的才更要把自己的命当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