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从办公室抽屉里找出一张班级合照，指着合照上的一个男孩对蒋昇说：“这就是他。”
蒋昇的目光全然被另一个人吸引了，他指着照片里搂着章雪行肩膀的那个人问：“这是谁？”
“他叫唐小维。”班主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当时班上就他们两个成绩最好，最有希望考上大学。”
“那您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吗？”
唐小维的照片，蒋昇在章雪行的钱包夹层里看到过。
“啊？唐小维吗......他死了。”
蒋昇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追问道：“怎么死的？”
“家里人说是得了急病。
唐小维的家里摆了一张唐小维的遗像，白江川拿起那张遗像，对何意说：“看见自己的照片放在这里还怪渗人的。一会儿对着我的照片，你不会哭不出来吧。”
何意已经换上了一套高中校服，最近气温高，他身上起了一层薄汗，闻言，他转过身说：“还真有可能。”
下午要拍的这段戏是念高二的章雪行在得知唐小维的死讯后，跑去唐小维家里去质问唐小维的真正死因。这个时候，章雪行其实已经知道唐小维的死大概率跟那个说要资助唐小维上学的葛鸿伟有关。
高二寒假的某天下午，唐小维拿着一块新的电子手表来找章雪行，兴奋地说：“上次来我们学校参观的那个有钱人想让我给他当干儿子，他说可以送我到城里念书，供我读大学。”
章雪行知道唐小维说的是谁。寒假放假前，一个叫葛鸿伟的男人去他们学校，给学校里考试成绩前三十名资助了生活费，还送了些学习用具，章雪行也在其中。他问：“那你爸同意了？”
唐小维说：“他给了我爸三千块钱，说他自己没有孩子，只想指望他死了以后有人给他下葬。”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我爸只想供我上完高中，但是他听说大学生出去工作挣得多，养两个爹不成问题，所以答应了，反正也不用他出钱。”
电子手表是唐小维送给章雪行的生日礼物。章雪行的旧手表已经用很久了，唐小维一直想送个新的给他。
唐小维说：“我想继续读书，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在这之前，他们只谈未来要如何生存。
——梦想需要成本，他们只谈生存。
唐父对章雪行的到来无端地感到恐慌，他对章雪行喝道：“他就是生病死的！病例在这，你自己看！”
饰演唐小维的父亲唐厚德的演员从柜子里掏出几张纸仍在何意面前。
何意弯腰捡起，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读上面的内容，随后，他拿着病例的手骤然攥紧，“我不信，你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就去找那个姓葛的。”
唐厚德的表情瞬间凝固。或许是父亲这个身份唤醒了他仅剩的良知，他将唐小维的尸体上有青紫交错的淤痕这件事告诉了章雪行。他年轻时在沿海城市打过工，听说过一些事，知道唐小维身上的痕迹意味着什么。
和唐小维的尸体一起送回来的，还有五千块钱。
“葛鸿伟根本不怕，对吗？”何意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有泪光闪烁。
这段戏拍了七八次，一直没达到陈潇月的要求。何意眼眶绯红，眼睛干涩，陈潇月让他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何意脱了校服外套搭在一边，只穿里面的白色背心，躺在为自己准备的躺椅上闭目休息。
助理拿了条冰毛巾来给他敷眼睛，敷完之后，又用毛巾给他擦脸上和手臂上的汗给他降温，把他伺候的非常舒服。
何意眼睛半睁，看见对方拿毛巾的拿毛巾的那只手的无名指指侧有一颗小痣，他再一仰头，看见了背后的宋云程。
“怎么是你？尹涵呢？”
宋云程说：“她去拿订的饮料去了。”
何意翻了个面，单腿跪在椅子上，手臂搭着椅背，下巴枕着手臂。这个天气加上这个时间段，他有些犯懒，想睡觉。
何意就这么趴着和宋云程聊天，“我其实一直没能完全融入章雪行角色，所以总是演不好他。”
宋云程伸手拨开何意额前挡住眼睛的刘海，说：“我觉得你演的很好，就算我们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我也会这样觉得。”
何意没有在意宋云程亲昵的动作，也没听出宋云程话里的小心机，他的头脑处在一种放空状态，想说什么便说了，“我只是在模仿他，从剧本的文字描写中想象章雪行应该是什么反应，说话时是什么语气，要是陈导说不应该这样，我就换个方式演。”说着说着，何意打了个哈欠。
宋云程问：“那在你心里，章雪行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意说：“具体的也没办法跟你形容，但是我总觉得，他在怜悯唐小维，怜悯陶玉春，甚至怜悯蒋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