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鸣珂不知道这俩人发生了什么,也不感兴趣,只有在她大骂裴绍西时才应和两句,不过那两句都是出自真心。
虞美云见他反应没有预期的激烈,甚至可以说毫无反应,忍不住质问:“贺鸣珂,你这样的人,居然不生气?”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他怀疑虞美云是不是要开始拿半小时来辱骂自己了。
虞美云端着酒杯,艰难打了一个酒嗝。贺鸣珂担心她再这么继续喝下去会神智不清丧失行动能力,于是夺了她的酒杯,放到自己面前。
她说:“那个家伙去的是美国哦,你家白辜月也在美国。”
那个家伙指的是裴绍西。
这句话让他舒服又不舒服的。
贺鸣珂当然知道,他转着酒杯:“那又怎样?”
虞美云哼了一声,是笑他:“你难道不知道裴绍西喜欢白辜月吗?你不怕他把你的白辜月抢走?你什么时候这么自信了,真令我刮目相看。”
“怕,为什么不怕。”贺鸣珂把两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端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结实地掷在桌面。“虽然我不喜欢裴绍西,但他确实比我优秀,如果白辜月选择他,我……”
他喉结一滚动,许久没喝酒,意外被辣到喉。
“我无话可说。”
当晚他说的如此坦荡,回去却为此失眠了三天。
白辜月不在身边,贺鸣珂感觉自己像一个失去帆的船,忽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航行了。
“小月现在在美国,你们有联系吗?”
阿琳娜一眼看穿了沉默的他,不避讳地问:“你俩是谈对象了吧。”
被亲妈审视,贺鸣珂难得感到久违的别扭。
半天没吭声,最后点了点头。
阿琳娜笑了一声,早有预料般说:“这样吧,你吃完饭去看望一下白叔叔,然后再做决定。”
晚饭后,贺鸣珂步行到了曾经和白辜月生活过的那条窄街。老白小炒仍然是记忆里的那副模样,它不会和人一样变老,却也不显得年轻,和城市里的每一处建筑一样,沉默地守在自己的角落,见证无数个日出与日落。
他推开门,刚好和一个吃饱饭离店的男人擦肩。
贺鸣珂找了个空位坐下,店内和以前一样,狭小、冷清,抬头就能看到整面墙的奖状。
曾经住在这儿的时候,他没有仔细打量过墙上那一面面橙红的奖状。
现在,贺鸣珂极目望去,每一张开头都是黑色水笔落下的“白辜月”,这三枚遒劲的字。
三好学生、四好少年、月考第一名、期末考第一名、作文一等奖、优秀班干部……
她的童年,她的少年时代,她成长的路上每一步或深或浅的脚印,踏满了整面墙。
“帅哥,要吃什么?”
他听到窗口传来白詹宇的声音,于是回答:“一碗牛肉面。”
贺鸣珂看着菜单,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碗面依旧是十块钱。
几分钟后,白詹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来到他桌前,他的右臂手袖依旧空着,走起路来一荡一晃。
才放下面条,白詹宇瞅了他一眼,刚想转头,又猛地回来定睛一看。
“贺鸣珂?”
俩人来到内院,还是从前的那番光景。门口栽着一棵桂花,没到时节,只剩绿油油的叶。
白詹宇回房取出了一叠照片,折回正厅,显然,他也没躲过衰老。两鬓的白和略蹒跚的步子让贺鸣珂拧了一把眉,赶紧站起来扶住他。
白詹宇挥挥手,笑着说自己还没老成那样,只是前段时间扭到腰,走路不敢太使力。
他拉着贺鸣珂坐下,展示手里的照片。
“每隔一两个月,白辜月就会寄些照片回来。”
白詹宇从胸前的兜里掏出一根烟抿着,一张一张翻给他看。
“这张是她和她的老师,你看老外这鼻子,真够大的,老鹰似的。”
“这张是她和她的室友……还有这张,滑雪照,北浣可没有这天气。”
“哦,还有一张和哈佛的合影,应该是哈佛吧?”
白詹宇翻到相片背后,上面有白辜月写下的一串备注:蹭到了哈佛的一节课。
每张照片的背面都有她的批注。
贺鸣珂默不作声地注视着。
相片里的白辜月或是在玩,或是在学习,笑容时深时浅,背景一会儿是明媚的午后,一会儿是暗下来的夜晚。
从没近视的她戴上了黑框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