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鸣珂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直视他:“我来总比白辜月来好。”
尹京越双肩一松, 自然地往后靠:“你现在这幅样子,赢你太简单了。”
他拿起咖啡,入口前笑道:“因为太简单,反而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贺鸣珂皱眉。
尹京越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说:“实际上,白辜月和我是一类人,她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下脚步,我也不会因为她停下脚步。”
他看向贺鸣珂:“但是,有她在,我没法静下心做我该做的事。”
贺鸣珂皮笑肉不笑:“这番肺腑之言你应该找她当面说。”
尹京越满意他的反应。他双手交叉,抵着上扬的嘴角:“所以才找你,这番话对你说更有意思。”
他慢悠悠地坐直,“我走了,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回来,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着警惕感,如果我回来了,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对你心慈手软,贺鸣珂,希望你无时无刻保持着紧迫感。”
“现在,你是乌龟,给你一次走到终点的机会。”
抢在贺鸣珂的开口之前,尹京越拿出一张宣传图,放在桌上。
“这是我亲戚开的画室,报我的名字有折扣,要不要随你。”
尹京越站起身,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我走了,有缘见。”
他离开咖啡馆,抖开遮阳伞,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进车前,尹京越忽然想起前段日子和蔡南娜的对话,蔡南雅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是现在唯一有联系的女性朋友。
他问她,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蔡南娜比从前活泼了,她笑吟吟地挖苦:“好恶毒的话题,和前女友聊现任不合适吧?”
尹京越不说话,只是等待她的回答。
蔡南娜瞥了他一眼,悠哉悠哉地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她的全部,喜欢她的喜欢,爱—乌—及—乌。”
她把手里的花拆下一瓣丢他脸上,笑呵呵:“尹京越,你这么自我的人,能懂?”
尹京越望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景物,面无表情地想,狗屁的爱屋及乌。
贺鸣珂喝完了咖啡,把桌上的宣传单揣进兜里,跟尹京越过不去可以,跟钱过不去是傻子。
五月结束,踏入六月。贺鸣珂收拾好行囊短暂告别了老白小炒,转身开始了为期七个月的集训生活。当天白辜月没来送他,只有两位大人对他叮嘱再叮嘱,他倒觉得白辜月不来很好,她一来他就不想走了。
宿舍是六人间,干净宽敞,室友没一个认识的,贺鸣珂也一个不想认识。他到宿舍的一件事是放下书包,拉开最小层,把上次那张拍立得照片拿出来挂在床头,看得心满意足了才开始着手整理自己的东西。
几天后大家混熟了,终于有个性子外向的男生壮起胆子问:“你床上那张照片是你和你女朋友啊?”
贺鸣珂在宿舍一直是不爱说话的形象,加上外貌优于常人,很容易与人拉开距离。起初其余几个男生还在心里揣测他会是个玩咖,时间长了,平日里不见烟不见酒,也不见贺鸣珂耍手机,看他天天埋头在画室里苦练,床上什么装饰也没,就一张照片,都觉得新奇。
贺鸣珂削着自己的笔,头也不抬地应:“嗯。”
“噢——”他们你看我我看你。
“谈多久了,我打赌这起码得有五年。”
贺鸣珂手上的动作慢了点,终于停下抬头,深杏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八年。”
“八年?!”
集训的日子很枯燥,贺鸣珂每天坐在小小的折叠椅上,对着画板上的纸反复涂抹修改。偌大的画室里坐满了人,他是其中小小一个。
上课、练习、吃饭和睡觉。每天定时做这四件事,直到做满212天。
贺鸣珂最早来,最迟走,不交朋友,不聊天。像汪静止的潭水,唯一动的只有他手里那根画笔。
心里有无数声音在催促,快点,再快点。
窗外那棵梧桐从旺盛的绿变成了衰败的黄,没人在意,只有走出画室才会缩起脖子惊呼:“哇!降温了!”
因为基础功扎实,老师每次都会拿贺鸣珂的作业当优秀范例,让大家参考学习,周围人这才逐渐对他有了印象。
贺鸣珂后脑的头发不知不觉蓄长,发根晕开了原生的深咖色,发尾还是染剂的浓黑,像是被故意调色过的绸缎,长度已经到了需要皮筋把头发束起来的程度。隔壁的女生见他扒拉了好几次头发,好像很头疼的样子,主动上前递了一枚皮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