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愤而起身,狠狠拂袖。
“你既已离宫,那便不要回去了,我明日就宣称公主暴毙。”
赵如念万万没想到向来疼爱她的父亲会说出如此绝决的话来,吓得变了脸色,整个人从榻上坐起,惊呼。
“爹爹!”
赵玉卿刚刚得闻官家来了府上,正欲过来拜见便听到皇帝大发雷霆,当即吓一跳,本以为又是儿子惹恼了皇帝,急忙进来说和,却看到福康躺在榻上,头发凌乱,面色苍白。
她一时不知情况,却看出皇帝是在生公主的气。
“官家切莫动怒,有什么事情好好跟公主说。”
见赵祯板着脸一动不动,赵玉卿又朝傅九衢使个眼色,笑盈盈地道:“阿九带上你媳妇儿,我们去外面坐坐,让官家和公主好好说话。”
辛夷应一声,“是。”
人都好面子,皇帝更是如此。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火气压不住,脸面也抹不开,但若是只有父女二人,话就好说很多了。
“官家今日留下用饭,我吩咐灶上多做几个你和公主爱吃的菜。”
赵玉卿是个和善的性子,人也温柔,临走前拉好房门,这才叹息一声,将傅九衢和辛夷带到外面的花厅里小坐。
涉及皇帝的家务事,辛夷未知全貌,始终沉默不语,而傅九衢脸色也不好看,目光阴沉沉的,往那里一坐,许久无声。
赵玉卿问了一下小公主的事情,然后长吁短叹。
“这孩子也不知是着什么魔了,竟是让那个张三郎拿捏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让官家怎生是好?”
辛夷谁也不想评价,只是微笑。
傅九衢却突然抬头,看着她的母亲,“母亲当年为何会选我父亲做驸马?”
第435章 欺君之罪
方才赵祯也说了,历代驸马无不是勋戚世家,要么是功臣要么是重臣的儿子,但傅九衢的父亲虽是两榜进士出身,颇有才名,但论家世地位,远不及京中勋贵,如何得以尚公主?
赵玉卿仿佛没有想到儿子会如此发问,愣了愣,脸色稍显难看。
“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章献太后当年亲自为我挑选的夫婿,我怎敢不从?”
傅九衢问:“那母亲满意吗?”
赵玉卿脸色微沉,仿佛有什么情绪涌上来,掩饰般揉了下眼睛,勉强笑道:
“你父当年一表人才又有逸群之志,虽不是勋贵公子,可也不比人差……你这孩子,问起这些做什么?”
傅九衢道:“随便问问。”
赵玉卿一时无言,尴尬地低头喝茶。
多年来,她闭口不谈傅九衢的生父,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儿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但她内心又怎会不知,儿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在这个事情上,赵玉卿觉得对儿子有所亏欠,当着儿媳妇的面,她想了想,又多说了几句。
“我与你父亲虽说不是两情相悦才在一起,但婚后也是和和气气,从无龃龉。他性子儒雅温恭,在我面前从无错处,尤其得知我有了身孕以后,更是一心一意陪侍左右。”
傅九衢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辛夷看得出来,他听得十分认真。
赵玉卿提及往事,思及旧人,情绪有略微的落莫。
她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突然自嘲般一笑。
“你父亲两榜进士出身,才情过人,本有大志。只可惜皇命难为,不得不娶我,也算是他的命不好吧……十年寒窗苦读,俱化飞烟。”
驸马都尉的名头虽然好听,但没有家境的男子与后世的软饭男没有区别,私底下免不了被人嘲笑,更紧要的是,一朝成为驸马,官途就到头了。这辈子也别再想什么建功立业,封候拜相,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了,即使有点成就,也是公主之劳。
也就是说,张巡心心念念的“尚公主,做驸马”,在傅九衢的父亲眼里,是一种无奈的牺牲,不得不为之的苦处。
“是我对不住他。”赵玉卿语气更是低落,“你父亲家里好不容易出一个进士,入京为官,又得以为驸马,家里想让他提拔一下侄儿也是情理之中………”
傅九衢突然开口,“科举舞弊,是他不对。”
赵玉卿叹气:“当年章献太后能选中他做驸马,你舅舅也会点头首肯,恰是看中他人品高洁,清廉正直,说我嫁给他不会吃亏,谁能料到,他竟一时糊涂,还让人抓住把柄,参到了太后跟前……”
恰在这时,赵祯身边的小太监过来了,赵玉卿连忙止住话头。
小太监上前,逐一施礼。
“郡王,官家请你借步书房叙话。”
傅九衢淡淡应声,看辛夷一眼,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