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辛夷对阿勒的消息还抱有几分期待,一听这话就笑了。
“又是一个听来几句谣言就妄言妄语的狂徒。当时汴京就流传着世子自尽的说法,你以为我们会信?”
阿勒眉头揪起,“我就说你们不会信吧。”
傅九衢淡淡道:“理由!”
阿勒将视线转向他,一张脸明明暗暗,带几分阴沉。
“我不是听人说的,我是这个事情的见证者……”
辛夷和傅九衢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空寂的屋子里,冷肃肃发寒。
阿勒的音调便添了那么几分凉意。
“段世子死前,曾找我买过银铅脚,还买得不少。我当时不识得她,原是不想卖的,因为我有长期打交道的商家,可她出价高,上来便给了我一锭金子,我也就卖了……哪会料到,不两日便听到她的死讯。”
辛夷问:“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阿勒道:“我在榆林巷租了个小房子,凡是三十六洞前往汴京的人,都知道去那里找我。在我住处隔壁,有一个家里开药铺的少东家,他识得许多药铺的人,我们一道喝过酒,他偶尔会介绍商贩来照顾我生意……那天段世子来找我,便说是我隔壁邻里介绍的。”
辛夷听着榆林巷这个地址,心里突然一惊。
“那少东家,可是姓孙?”
第319章 金蝉脱壳
阿勒眼睛亮开,“没错,就是姓孙。娘子认得他?”
辛夷自然是认得他的,当初孙家药铺的少东家孙喻之。
那是个热心人,家里本就是干药行的,即使现在主业是读书科考,但从小的耳濡目染都刻在骨子里,遇上有人询问,介绍一下是可能的。
但段云又是如何认识孙喻之的?
孙喻之充当的是什么角色?
一瞬间,辛夷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闪过……
“那日你见到段世子,可有什么异常?”
阿勒摇摇头,“并无异常……”
声音未落,他脸上突然涣出神彩。
“我想起来了,她那日好生兴奋,掏银子极是爽利,不出三句必定要笑一声……”
辛夷:“你没问她买银铅脚做什么吗?”
阿勒蹙紧眉头,略微思忖。
“我问过。她说可以让容色变好。我还很奇怪,一个大男人怎会这般爱美?后来才知道,她本是女子。唉,我若早知她要服毒自尽,说什么也不会卖给她的。”
辛夷再次纠正她:“不是自尽。她若要自尽,何必买蜜陀僧,你又怎么阻止得了?汴河又没有盖子。”
阿勒尴尬地摸了摸脖子,“按你们宋人的话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也怪我没有告诉她,银铅脚有毒,可做药引,不可内服。是我一时疏忽,害了一条性命……”
当夜阿勒在小楼坐了许久,说了许多汴京卖银铅脚的事情,其间不停对段云的死表示自责,一直到深夜,在得到傅九衢再三保证不会纳妲花为侧妃的承诺,这才高兴地离去。
辛夷累了一天,洗沐后,仍睡在傅九衢的房里。
月光皎皎透过竹帘,静静洒在篾席上。
清风习习,窗外似有酒意拂入。
辛夷双手抱着后颈,懒洋洋一叹,“你说那土酋是真心归顺吗?”傅九衢:“不真心,我便将他打得真心。”
辛夷侧头凝视着黯光中那模糊的影子,“我都担心明日能不能顺利回营了,你还有心思玩笑。”
傅九衢不说话。
辛夷道:“你不肯娶人家女儿,人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龙潭虎穴,哪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傅九衢慢慢转过头,窗外的星光隐隐落在他的黑眸,似有流火闪动。
“要不要让我们离开,土酋说得不算。”
辛夷回视她,“谁说得的?”
傅九衢过了片刻才浅浅吐出三个字。
“侬智高。”
有半晌,房里没有声音。
辛夷安静地躺在篾席的一侧,望着黑暗出神。
侬智高的名字,几乎贯穿了辛夷穿越前后与汴京和剧情有关的一切。
张巡前往昆仑关、狄青南征、傅九衢的人生,辛夷的穿越……
一切好似都与侬智高这场战争有关。
辛夷从来没有见过侬智高这个人,包括游戏人物,不知道侬智高长什么模样,却因为剧情的原因,了解了侬智高的一生。
他的生、他的死,他的无奈、他的勇猛。
不知为何,一种来自剧情设计者对人物天然的悲悯,让她很难平静下来,越是想要入睡,精神越是亢奋,心跳很快。
“睡不着?”傅九衢好像有透视眼,看穿了辛夷的忐忑。
“嗯。”辛夷不安地道:“如果侬智高不肯给结洞脸面,对我们围追堵截,只怕不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