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挂着鸡,点火的人,或许出去砍柴了。”
赵游金心跳如鼓。柴火在屋后,被积雪盖住了。
来人一定发现不了。
千万不要发现。
来人很慢很慢地直起身,在小屋中来回踱步。
忽然,他步履加急,三两步走到桌前。
赵游金头皮都要炸开了,三更半夜,荒郊野岭,和一个陌生人独处一室。原主的身体,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啊!
她极力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期盼来人赶紧出门,自己就飞快出去拴上门,等天亮再出去。
来人的呼吸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轻极轻的低笑。
赵游金心下一片雪亮,浑身血液凝结。
黏豆包!自己没吃完的半块黏豆包!
还是软的!
桌帷被撩了起来。
眼前火光大红大亮。
一张脸出现在眼前。逆着光。
赵游金心里发虚,举刀护在身前,怎么都不敢往前捅。
腕骨大痛,细细酸意从四肢百骸流向右腕,轰然炸开,半个身子都震麻了。
小刀脱手,当朗一声。
赵游金扑倒在地,脑中天旋地转,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赵游金浑身血凉,从不该和农妇顶嘴后悔到为什么熬夜看小说,心想:“我真蠢,早应该拿些银子投奔平成公主,难道这年代还有天眼系统吗!”
头顶又一声笑。
黑靴落在自己眼前,赵游金身子一轻,就这么被提了起来。
四目相对。
背着光,眼鼻青幽,面皮边缘流镀火色,红得像烧。
黑发高束,绸缎般披在身后,齐眉勒着黑布抹额,抹额正中,绣着只鸟。
这个人生得明俊,面容削瘦清修,眉目却鲜浓,睫毛很长很浓,稍微眯起来,上下交接,就把眼瞳遮住了。
他稍微张了张口,一边腮帮子鼓出来,一下下动。
赵游金惊叫:“你吃了我的黏豆包!”
这种黏豆包做工粗糙,即使烫软了,也要反复咀嚼,用唾沫浸润,才能下咽,口中剩下的残渣黏牙,舌头舔酸了都开不了口。
他稍微侧了侧脑袋,皱皱眉,过了一会,朗声而笑,“嗯,吃了。”
这话说得含糊,因为还没把黏豆包完全咽下去。
赵游金头脑一热,这黏豆包还是她从便宜弟弟哪儿偷的呢!
无奈形势比人强,自己都被人家提在半空,脚不着地,浑身血往下沉。
赵游金干巴巴:“···好吃吗?”
他似乎这才注意到赵游金的处境,将她放到地上,“还可以。”
他转过身,勾脚踢远了小刀,白光飞闪,砸到墙上再摔下去。
他将椅子拖到炉膛前,自己坐上去,从腰间抽出匕首,澄光暴流。
赵游金满满往门口挪,左脚已经碰到木闩了——不由再次后悔:为什么不闩门!
他没回头,“别动。”
他手下翻了翻自己衣襟,掏出只油布包,油布都被冻硬了,一打开,咔嚓嚓直往下掉碎屑。
里头是包子,他抓起来插|满匕首。
一会功夫,赵游金就把烤好的包子看进眼里,拔不出来了。
包子皮儿油汪汪的,稍微有点焦,熟黄可爱,一滴油滚到尽头,贴着包子皮儿摇来荡去,终于被火舌舔去,“啪”的一声。
赵游金吞口水走过去,“能不能给我吃点?”
他侧过脸打量赵游金,默默递过来一只包子。
包子皮儿是细面,赵游金自从穿书以来就没再吃过精粮了,更别提馅子是满满登登的虾仁,猪油化在皮子里,香糯甜润。
赵游金怀疑自己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不由对此人好感大增。
他问:“你叫什么?”
赵游金:“有金。你呢?”
他迟疑一下,别过头又给她取了只包子,低低道:“金雪。”
赵游金吃得口滑,腆着脸巴结道:“你这刀不错,足值得五六两银子吧?”
她自以为这句话说得体面,别说农妇平时一个铜板都不让她摸,就算是折合人|民|币,一把刀一两千块,那也得是国际大品牌双立人了。
金雪微愣,笑了笑,没吭声,只是把最后一只包子也给她。
赵游金不好意思,“你也吃。”
金雪又看了看她,把包子抛起来,仰脸叼住。
赵游金问:“你是游民吗?为了躲西凉军流浪到这里?包子···”她想这包子一定是偷的,立即闭嘴,不再戳人短处。
金雪短促地嗯一声。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赵游金看他断指,不无同情,“是西凉人砍的?”
金雪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往里吃包子,顺着她的目光,翻手瞅了瞅,“嗯。”
赵游金拿巾子擦手,“没事的,西凉马上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