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延周的腿确实被她撞得疼了一下,可他也不是陶瓷做的,还不至于被她这个冒失鬼碰坏。
他只是看着这个惊怕得不行的女孩,摇了摇头。
她见状大松了口气,连番跟他道歉又道谢。
但是她正躲着的人,此刻已经进了楼里了。
她立即从他的轮椅前,拔腿跑上了楼去。
姜延周坐着轮椅上不了楼梯,但却见她躲着的人不巧也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他不免皱了眉,轮椅停在楼梯间门外。
过了没两分钟,他再次听到了她慌乱的脚步声,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间里。
可下一秒,她突然脚下打了滑,惊叫了起来。
姜延周怔住,双腿忽然有想要从轮椅上站立起来,跑进楼梯间里的冲动。
可惜他没能站起来。
他只听一阵剧烈的咣咣当当声,惊叫着的女孩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没有人接住她,她就那么磕碰在楼梯上摔下来,又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才堪堪停下。
楼梯间的门随之晃了晃。
姜延周在门外的轮椅上,听见摔下楼梯的女孩,疼得不住地倒吸气。
他不由攥了手,而她忽然抽动鼻子,声音低压着哭了起来... ...
那天他在门外,听见她在门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头哭了好久。
是因为摔得太疼,还是因为母亲的禁令,总是让她如此得狼狈?
他抿着嘴沉默,从门缝里看着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的身影。
他突然又想问她:
既然这么狼狈,还画什么画?
有路人从此经过,她匆忙收了哭声。
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眼泪,她胡乱抹掉,背过身勉力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康复中心。
这天她没再继续画画,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姜延周也回到了自己的病房里。
第二天到了晚上七点,她也没出现。
窗外空空的,广场里的喧闹声混沌一片。
姜延周觉得,她今天不会来了。
就像他想问又没问出口的那个问题,既然画画让她过得如此狼狈,那还画什么画?
就只因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喜欢?
他关了窗户,拉了窗帘,滚动着轮椅,默然准备从窗下回到床边。
但窗外突然有了一群小孩的叽喳喧闹声。
“姐姐,姐姐,你今天迟到了!”
他顿住,听见了熟悉的柔和又轻快的声音认真道了歉。
“不好意思哦,昨天摔了个大跤,走不快了,就迟到了。”
她的话音未落,姜延周忽然撑着自己,奋力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拉开窗帘的一边,一眼看到了窗外被小孩子包围的女生。
她漂亮的卷发遮挡下,白皙的额头和脸颊上贴了两三片创可贴,而她抬起来的右手手腕上,敷了大大的一块虎皮膏药。
但她笑着,用那只伤了的手又拿起了画笔。
“来来来,让我瞧瞧,今天画谁的大脑袋!”
“画她!”
“画他!”
“画它!”
突然有人这时有了新提议。
“姐姐,要不今天画你吧?你贴创可贴的脸好搞笑呀!”
她眨着眼睛仔细想了想,好像完全忘记了昨天在楼梯间里压抑的眼泪。
她说,“是有点搞笑哦,那今天就画我吧。”
不疼了吗?不哭了吗?
不知怎么,姜延周站在那,看着她画她自己狼狈的一张脸,看了好久... ...
那天晚上,他从抽屉里翻出了好久没再写的日记,填上年月日天气,第一次写上了两行字:
鱼有没有眼泪,只有海知道;
她有没有眼泪,只有我知道。
——《轮椅日记》
第53章
浦市机场, 刚下了飞机的孟顾,把姜延周送上了飞往山区的飞机。
*
元海县,宋鱼家。
家里唯一的男人去世之后, 赵美明一个女人带着年幼的女儿生活, 在大门外又加了一道防盗门,两道门内内外外上了许多锁,防止外人随便入内。
现在, 宋鱼被这些防外人的锁, 严严实实地锁在了家里。
手机被摔坏了,她因为急忙回家也没有带电脑, 有关外界的一起都无从得知了。宋鱼像在山崖间思过的人,断绝了和外界的消息。
宋鱼收拾自己从浦市带回来的行李箱里,为数不多的几件东西的时候,发现她衣服里面夹了一只毛线胸针,是圣诞市集里的小女孩送给姜延周的黄色编织姜。
大大的一块姜, 被她从阳台上偷过来, 放在她南卧室的桌面上, 时常把玩, 他知道, 但也无可奈何地没有跟她讨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