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她思索半天得出的一句“让我考虑考虑”正要出口,张向晴的声音先一步再次传来:
“其实我们和你外公外婆已经商量过了。宛城的教育资源比这边好得多,我们希望你能在最重要的高中三年得到更好的发展。大概过两天,外婆就会去帮你办转学手续。”
哦,原来是假装问她的意见,明明已经把什么都决定好了。
阮芋看着天花板,不自觉地,从嗓子眼里溢出一声冷笑。
“……”
年还没过完,夫妻俩就得赶紧回去忙工作。而阮芋想多陪陪外公外婆还有八宝,就决定晚几天再自己坐高铁到宛城。
此时她身处一座陌生的城市,在冷风中孤零零地和行李箱为伴,那点隐隐约约的小期待渐渐在等待中没了踪影。
看到关向晴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儿了。
关向晴下车帮她提了行李放到后备箱:“绵绵久等了啊。实在是你妹妹一直咳嗽,我估计是这天又把她冷着了。”
阮芋跟着把其他大包小包的口袋也放进去,想了想,还是礼貌性问了句:“妹妹现在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寒风一阵阵刮过,张向晴连忙合上后备箱,把羽绒服拢紧了些,“快上车吧,这外边儿太冷了。”
后座车门依言被拉开。阮芋一只脚刚踏进去,就和坐在右边的妹妹来了个对视。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玻璃珠儿似的,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
阮芋张了张嘴,半晌,抬起手左右晃了两下:“……嗨?”
妹妹又一脸冷漠地转回脑袋望着窗外。
得,年纪小小,脾气大大。
她收回目光,坐好后关上车门,在心底想。
汽车缓缓启动,她不再试图和妹妹搭话,干脆也扭头看窗外。陌生的街景,高楼大厦被裹在沉闷的雾霾中。
一片灰蒙蒙。
宛城南高铁站到蕴星湖大概一个小时路程,除去妹妹偶尔咳嗽的那两声和关向晴紧跟其后的关心,就只剩下沉默。
很快,车辆拐了个弯,驶入蕴星湖小区。
或许是沉闷了一路,这下到达熟悉的地方,张向晴终于轻松了点,开口找了个话题:“绵绵,你的入学手续都办齐了。行德中学离这边有点远,我们就先给你办了住校,住宿生需要提早一天去报道,知道的吧?”
阮芋点点头。
张向晴沉默了两秒,又说:“需要准备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多?我看后天有没有时间开车送你去学校。”
“好,”阮芋继续点点头,“谢谢妈妈。”
—
宛城和赠春山很不一样,空气里的干燥让她无法适应,加上又认床,阮芋在蕴星湖住的这两天都在反复失眠。
即将去报道的那个中午,阮芋才难得睡了个很好的午觉。
睡到后半段,她还做了个梦。
梦见张向晴和阮诫一直都留在赠春山陪伴着她长大。每学期开学她就左边牵着爸爸,右边拉着妈妈,一家人在欢声笑语中走向学校。
路过小卖部时,张向晴还会给她买她小时候天天盼着的优酸乳。
等她放学回了家,桌上还总有热腾腾的饭菜,张向晴的眼睛里永远盈了温柔的笑意,和她说话时声音很轻:“绵绵回来啦?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粉蒸肉。”
忽然,阮芋在梦里意识到了这是梦。
因为在蕴星湖住的这几天,张向晴根本没有下过厨,倒是给妹妹煎过两次中药。
家里的饭菜都是家政阿姨准备的,大概是因为张向晴根本不知道她的喜好——她一次粉蒸肉都没吃上过。
梦境开始扭曲,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在桌边吃饭的景象被砸得七零八落。
阮芋惊醒后撑起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盯着墙上熄屏的电视发了一分钟的呆。
她觉得很无语。外公外婆对她多好啊,送她去上学、给她买优酸乳、给她准备粉蒸肉,她却在梦里把外公外婆的形象无情替换成了那对从来没陪伴在她身边的爸妈。
真是,小白眼狼。
阮芋揉了揉头发,有些心虚地给外婆打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外婆不太用智能机,但却从来不会错过关于她的东西。
很快视频被接通。
屏幕那头的老人家依然穿一身旗袍,有着仿佛处于尘世之外的、端庄的美丽,但只要一开口,说的又全是烟火人间。
外婆照旧嘱咐自己的小孙女多吃点东西,要好好学习,全是些家长里短。阮芋笑着一一应下来。
祖孙俩聊了会儿天,外婆忽的把摄像头转换成后置,对着正在阳光下左右横跳咬球玩的八宝:“来,给你看看你的八宝。”
一条大金狗正咧着嘴,吭哧吭哧到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