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外公先一步看到了她,随意招了下手示意,阮芋连忙带着正疯狂摇尾巴的八宝溜到沙发上坐好。
没隔两秒,她又闲不住地起身去饮水机那边帮外公接了杯水,再跑回来蹲着和八宝玩。
阳光顺着窗口洒进来,窗外还有老婆婆推着推车经过,吆喝着卖桂花糕。
阮芋一边揉着八宝的耳朵,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偷听外公讲电话。
听得久了,她也理顺了事情经过。
赠春镇最吸引游客的地方就是这里的民俗表演,然而就在半个小时以前,扮成新娘去抛绣球的工作人员跑路了。
据说是因为昨天有个游客骂她丑。一个小姑娘哪能忍受自己被这么羞辱,被骂后哭哭啼啼半天,今天干脆辞职不干了。
任你怎么劝,人就是不肯再回来。
外公在那边商量能不能随便找个人顶一下,阮芋突然挺直背,举高手,毛遂自荐:“我来吧。”
外公一个眼刀飞过来,没理她。
阮芋干脆双手一起举起来,想了想,觉得不够,又拉过八宝的一只狗爪一起举高高,试图吸引注意力:“外公,我呀我呀,我可以!”
她这么积极,主要是为了抛绣球时那身行头——
凤冠霞帔,裙摆上的部分花纹还是她外婆闲暇时一针一线补绣上去的。
前年那身行头出来时,阮芋还没抽条,整个人又瘦又矮,完全撑不起衣服。等她长大了点,又没找着机会再穿上。
毕竟从里里外外的服饰、到头顶的发型和珠钗,再到妆容,一套下来实在太麻烦了。
阮芋举着八宝的爪子继续晃啊晃,没得到老人家的回应,干脆垂头和满眼生无可恋的狗子讲话:“八宝,你支持姐姐吗?”
八宝:“汪!”
“外公,你看,八宝都支持我。”终于得到回应,她立刻满脸期待地抬头,眨巴眨巴眼。
外公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无奈地对电话那头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把阮芋赶了出去:“行了行了,八宝放我这儿,你去吧,就当玩了。”
“要是有人占你便宜,直接揍他,这座山都是咱家的,你不用担心任何东西,明白吗?”
阮芋装模作样敬了个礼:“明白!”
跑出去两步,她又溜达回来,对着正准备关上门的外公歪头比了个心:“谢谢外公!您最好了!”
在外公无奈的叹气声里,阮芋挥了手,转身跑下几阶台阶,身影很快跳跃着和明媚又张扬的日光相拥。
桂花糕味的空气沉浮,树影斑驳了一地。
阮芋穿梭在如织的游客中。石板路间聚起的水洼倒映出她飞扬的裙摆。
赠春镇依河而建,镇子中间一条芙蓉江,分割开了两岸的景色,其他的小支流又互相交织,撑起林立的街巷。
江南水乡名副其实。
而且这些河流不仅方便游客观光,也能便于交通运输。
从这边到抛绣球的春行广场走水路更快,阮芋熟练地穿街走巷,刚到码头,一艘乌篷船就缓缓而至。
船夫哼着小调,船身随着调子晃晃悠悠。
“李叔早上好!”阮芋笑吟吟招了招手。
小调戛然而止,船夫认出她,也腾出手朝她挥了挥,笑呵呵道:“绵绵啊,要去哪里?”
“春行广场!”
“得嘞,上船!”
“谢谢李叔。”
她轻盈地跳上船头,乌篷船起,飘然入画。
两岸是人来人往的喧闹,再近一点是绿水拍岸。
船行了有一公里,前方的拱桥映入眼中。
阮芋盘腿坐在船头,遥遥望去,忽然一怔。
淌着墨似的的黛色屋瓦向江上舒展,江的中央坐落着石板拱桥,而在拱桥中央,一个男生微侧了身,清落落的一双眼被光影笼得斑驳。
眉目像是被雾围着、被雨浇着、被光蒙着,澄澈而温柔。
惊鸿一瞥。
乌篷船驶入拱桥洞口中,她眼前顿时被一片昏暗所覆盖,耳边只剩水浪拍击船底的声音。
还没等到出桥洞,她就先连忙回过头,可惜等周遭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人来人往,看到了桂花树,唯独没再看到那男生。
阮芋失望地眨了眨眼。维持往后看的姿势维持了很久。
她想,那男生看起来很温柔。
她喜欢温柔的人。
“……”
李叔把阮芋放在了春行广场附近的一个小码头。
她下船时正好看到旁边也在卖桂花糕,连忙买了点回去送给李叔当做答谢。
等阮芋到达目的地时,几个负责抛绣球项目的工作人员已经急得要把一个大叔推去换女装了。
这边幕后的工作人员大多是本地居民,都上了点年纪,也难怪外公他们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