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儿。”姬璇站了起来，柔婉的女人眼中含着坚定，“今日我和你父王之所以活着到这里，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从你出生我就没有抱过你，也没有哄过你，衣服一年一年地做，却总也等不到你回来。”她每多说一个字，宋栖迟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姬璇含着笑，她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我们为人父母却没什么本事，如今却成了你的拖累。”
不，不是，宋栖迟红着眼摇头，其实是他连累了他们，是他不配为人子。
前世即便他离开了云天之巅，也没有把精力过多的放在他们身上，他甚至没有去查过宋阙的死因，更没有查过姬璇对他冷淡的原因。
他一颗心都放在了建功立业和对苏言灼的思念上。
宋玄都负着手，眼含讥诮地看着姬璇和宋阙，都是些优柔寡断的懦夫，难成大事。
他不收回目光，转向宋栖迟，“如何？只要你交出帝莲，我就放了他们。”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别妄图救人，你快不过我。”
宋栖迟紧紧咬着牙，一丝血腥味儿窜上鼻腔，他张了张嘴，轻声唤道，“阿娘…”
他没唤母妃，而是用了人间最寻常人家的称呼。
姬璇笑了，宛若刹那而逝的烟花，美得如梦似幻。
“有你这句就够了。”她蹲下身将宋阙抱在怀里，“我这一生得你父王宠爱，一辈子犹如少女，该知足了。”
说着，她闭上眼，将宋阙的头抱在怀里，嘴角一缕缕鲜血溢出。
曾经这个男人将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宠得如珠似宝，如今，她也宠他一回。
她轻轻哼起一首小曲，“烟，袅袅晴丝拂野田，莺无语，春到小桃边……”
她的嗓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欢喜，仿佛看见风流的少年向她打马而来……
宋阙的手缓缓垂落，嘴角有一丝弧度在上扬，仿佛真的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个春天。
姬璇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片刻后再不可闻。
宋栖迟跪在他们对面，双拳紧握，眼眶通红。
宋玄都冷冷地看着殿中的两人，“竟敢私藏毒药，连我都瞒了过去。”
苏言灼有些担忧地看着宋栖迟，以他的性子怎么忍得了自己的亲人惨死？哪怕多年来未曾相处，别人予他一分恩，他都要还十分。
何况，严格说起来，宋阙夫妇是因他而死。
宋栖迟气息不稳，猝然起身，长冥飞出，以一种惊天之势冲向宋玄都，“你欺我父母，辱我亲人，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宋玄都轻蔑一笑，即便千年前的宋颐他都不在意，何况是今日连宗师境都没到的宋栖迟？
他抬手将长冥剑一把挥开。
宋栖迟接住剑，高举于头顶，四周气流疯狂涌动，胸口的帝莲急速旋转，他眼中染上诡异的红。
在场的人全都抬袖挡脸，纷纷后退，生怕被气流波及。
“长冥--天地哀！”
第63章 一步宗师之巅
仿佛响应他的话，四周的空气变得沉重哀痛起来。
宋玄都大惊，这是当年宋颐的成名作，可他却发现在宋栖迟手里一点也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他无情一笑，双手环抱，在胸前形成灵球，缓缓推向宋栖迟。
令人压抑的气息缓缓消散。
有修为不足的弟子悄悄吐了口气，刚刚那一瞬实在太难受了，难受得根本不想反抗，整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苏言灼迅速接住被击飞的宋栖迟，眸中一片冰冷。
宋栖迟咳嗽一声，一口血溢出，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够，还不够……
他盘腿坐了下来，闭上眼，双手掐诀，调动帝莲的力量。
一丝灼热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帝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宋栖迟神魂融入心口，万千瑞光将他包裹，然后被他吸收，心口处的帝莲渐渐变得透明，看起来圣洁无瑕。
一道神威以宋栖迟为中心直冲天地。
与此同时，神谕塔最顶层，一名灰袍老者豁然起身，目光看向云天之巅的方向，呢喃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九州之劫，九州之劫啊……”
九重帝莲花开九瓣，天生为镇压魔渊而生，每过千年九州大陆上的封印就会进入衰弱期，有宿命者携帝莲而来，身殉魔渊。
如今万年过去，九瓣帝莲尽已凋零，显露出最原本的模样。
其镇压魔物的能力也不复存在。
谁会成为下一个殉道人？
就在此时，传音符陡然响起，道古往其注入一丝灵力，守塔弟子惊恐的声音传来，“掌尊，道碑裂了！”
话落，道古已经消失在原地。
在神谕塔遭遇危机的同时，云水城山神庙、丘离鸣凤楼、永照皇宫地底，才加固不久的封印纷纷碎裂，云天之巅后山也黑气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