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迟声音哽咽,“……苏言灼。”
苏言灼好似笑了一下,靠在他怀里不言不语。
宋栖迟看着他快要流干的血,瞬间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苏言灼是如何撑到现在的,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来。澎湃的情绪压在胸腔,像是要炸掉,他抱紧怀中的人,头埋在他肩上,压抑出声,“不,你不准死,你不是爱和我作对吗?你继续啊……”
回应他的是苏言灼浅淡得近乎于无的笑,低咳两声,嘴里吐最后一点血:“以后……没人再阻挠你了,你既心在凡尘,那就好好守护它……”
说着,他将手中莲花状的古玉递到他眼前,“这个物归原主吧,本来是想等你及冠之时再给的,可终究……没等到。”
没等他及冠,他就负气下了山,自此十年,再无音信。
宋栖迟悔不当初,没去管那块九州人人趋之若鹜的九重帝莲,把人抱得更紧。那丝无法宣之于口绮念像是解开枷锁的猛兽,再也关不住,他低头吻上他的唇,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我不想你入这地狱红尘,你为什么要来……”
宋栖迟哽咽出声,嗓音破碎,一口心头血呕出,落在苏言灼掌心的红莲玉之上。
苏言灼任由他施为,震惊中竟带了一丝纵容和放肆,原来,原来你也和我一样啊…
他想抬手碰他的脸,最终无力垂下,渐渐地没了呼吸。
天地山川静得像是鸿蒙初开,一切的声音都从耳边消失。宋栖迟从小声啜泣到嚎啕大哭,最后嘶吼出声,“苏言灼,你混账……”
一时间,天地哀鸣。
往事一幕幕重放,所有过往都变得清晰,两岁入大衍阁,苏言灼手把手教他识文断字,给他讲道德礼仪,趣谈九州秘史;三岁学武,每天弄得遍体鳞伤,这人便半夜为他上药,通宵守候。
小时候练功练累了,便窝在他怀里撒娇,苏言灼即使难受得皱眉,也从未呵斥过他。渐渐大了一点,苏言灼却对他越来越严厉,稍微犯丁点错就是戒尺藤条上身。十八岁,丘离来人,他父亲病重,他想圆了自己在世俗的最后一个念想,却遭到苏言灼冷漠的拒绝,那时他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冷血绝情的人?
那时候,这人便知道,自己这一去便再不会回头了吧?
红尘一入,难断是非。
绝情也好,冷漠也罢,当所有归于寂灭,他才懂得苏言灼的良苦用心。他的师父从来高立云端,而今他却为他跌落神坛,手染鲜血。
往事一帧帧一幕幕,都如云退月,倏然而去。宋栖迟抱着苏言灼的尸身于天堑之顶枯坐了半月。丘离大臣赶来时,宋栖迟已经魔怔,抱着苏言灼的尸身一动不动。
半月间天下风云变色,丘离国西北境突失主帅,上郢国大军压境,故而军心大乱。丘离国君宋洺不得不亲自披甲上阵,以雷霆手段镇压动乱。
而不知从何处涌来一批修士,自动助他平乱。与此同时,其余四国国君相继请和,一场惊世大战消弭于无形。
苏言灼五年布局,几经周折,终是到了收网之时。而布局之人却再也见不到他的果实了。
直到半月后,宋洺布置好一切,带着一队轻骑火速赶往天堑之渊。
刺鼻的尸腐味儿刺激着人的嗅觉神经,宋洺修长的腿踩在尸山血海中,每提一步都重若千钧。凌厉的剑眉此刻打成了死结,昔日如星辰大海的眸中充满杀意。垂于双侧的手青筋暴起,带着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恐惧。此时,他的眼中只有前方紧紧相拥的两人。
宋栖迟迟缓地抬起头,黑眸泣血,两道血痕从眼角蜿蜒而下,青丝……寸寸成灰。而他怀中那人一如既往的恬淡安静,还是十几日前的模样,仿佛只是寻常的浅睡。宋洺倏地住了脚步,狼狈转身,逃也似的下了山。
宋栖迟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呵,懦夫!
他低头,看着苏言灼手上因沾了他的血而越发烫人的红莲玉,嘴角勾起一丝自嘲,他缓慢地将玉捡起来,玉作莲状,开有九瓣,从内而外颜色逐次变淡,而染了宋栖迟心头血的莲心红得妖异诡谲。
“祸端之源,我要你何用?”灵力一震,手中之玉飞向深渊。
而飞出去的红莲玉竟诡异地停在了半空,开始飞速地旋转。霎时间,天地变色,天堑之渊上空搅起层层黑云,巨大的漩涡黑洞似要将天地吞噬。
宋栖迟惊骇地看着这一幕,眨眼间,就被卷进了漩涡。红莲玉猛地撞进他的心脏,他闷哼一声,紧紧抱住怀中的人,任由旋风将他卷起。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今后的天下局势,他的皇兄似发了疯,着了魔,以一人之力宣战四国。那个强大到不可一世的男人最终作茧自缚,四国大军联合攻打丘离,天下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冥河永久淌血,终南山石倾塌,国不成国,家不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