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心里头疑惑,他跟在李从玉身边服侍,和太监有什么关系。
彩暄看他木怔怔站着,眼睛上下扫来扫去,暗暗瘪了瘪嘴。看着模样一等一的好,没想是个呆子,奉承的心也少了七八分。
他在宫里十来年了,善使一根三寸不烂之舌,与主子贵人们说奉承话。因他是皇帝身边的人,机灵点的,这时候就该拿出钱财来打发了,往后也好行方便。这人倒好,一点表示都没有。
彩暄暗暗忖度,他是傲么?还是没见过世面,单纯的傻?
太监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头虽不大快活,但燕岐现今是皇帝心头好,他始终不敢明面上慢待,连忙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好脸,拍拍手让小太监送赏赐。
“陛下说,把紫宸宫西侧的凝霜殿给公子您收拾起来住下。”
燕岐心里却只听见一个“陛下”,急忙问彩暄:“陛下去哪里了?”
彩暄掩嘴笑了笑,盘算着,原来他也不怎么受宠爱,陛下去哪都不告诉一声。
彩暄见识过真正受宠的人,君王可是恨不得走一步带一步。
他脸色稍稍灰淡了些,下巴也微微抬高了,对燕岐道:“这你就甭问了。陛下念你伴驾有功,着我送些赏赐,你瞧瞧。”
燕岐只好顺着他说的看。小太监捧了一堆金银宝物,还有丝帛锦缎,香囊发簪等物件,在透过窗棂的太阳底下发着光。
彩暄看他还穿着侍卫的衣服,让小太监把赏赐的衣袍交给他。燕岐抖开了看,是一身青莲色的长袍,宽袍大袖,外头配着一身纱罩衣,束白玉带,腰间还挂着烟蓝的玉坠子,捆在石青的丝绦上。
他进殿里换上这身。彩暄和太监们见了,更是喜得挪不开眼,啧啧称奇。
“公子真是天上下来的人物,咱们今日看一眼,这辈子可就值了。”
燕岐站在中央,硬着头皮点头,眉毛轻轻皱着。
他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着,好像他不是个人,而是街边耍戏的猴儿。
彩暄笑道:“我们不急,公子倒急了。”
燕岐压下眉眼,淡淡道:“我懂的少,见识浅,公公莫在意。”
彩暄眼珠转了转,挥退了小太监们,走到他跟前轻声道:“公子是头一回侍奉陛下吧。”
燕岐脸上有点烫,道:“是。”
彩暄道:“那你可就不知道,咱们陛下比金枝玉叶还尊贵,万万不可大意了。”
燕岐听出点画外音,他正发愁往后该怎么让李从玉更喜欢他,眼前这公公又是长年跟在皇帝身边的,一时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急迫道:“求公公指点。”
彩暄的目光在他那堆散发着金玉辉光的赏赐上停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笑道:“正月十五上元节,刚好又是咱大殷朝的千秋节,陛下的生辰。”
燕岐算了算时日,今儿个十月初八,那离正月十五很快了。
他连李从玉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呢。
燕岐看着太监带有深意的笑容,忽然灵光闪现,回头瞧了瞧摆在桌案上的赏赐。
他把东西全部端到彩暄跟前,道:“公公,我是个粗人,不惯穿金戴银,虽是陛下怜爱,但这些东西实在没有用武之地,不如公公笑纳,也算不负陛下深恩。”
彩暄瞟了眼紧闭的殿门,暗叹总算开了些窍,便道:“这是陛下给公子的犒赏,我等可承受不起。”
燕岐道:“我来陛下身边,原就不是为了犒赏。”
说完,他心里便泛出些落寞,像一股流过荒岭的烟。
李从玉去哪了呢。
他真盼着他快快回来。才分别一会儿他就想见他。要是老天让他快些回来,到他身边,就是只能看着,他也乐意。
彩暄道:“既然公子这般诚心,你我又同在陛下身边侍奉,为了陛下开心,我便告诉了你吧。”
他挥挥手,让燕岐附耳过去,道:“咱们陛下早年随镇国大将军出征崇州,喜食一道槐叶冷淘,前几日还叫御膳房做呢,吃了两三口便叫人弄走了,说是不合口味。”
燕岐一个字一个字听着。他却连槐叶冷淘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吃食,一个地方是一个地方的口味,陛下嘴挑剔得紧,恐怕做不到他原先在崇州时吃的滋味,他是不喜欢的。可惜,崇州那位老厨子早些年便因病去世,家族也没个传人,陛下想吃口东西都难。”
燕岐暗暗记住那四个字,一边在心里默着,一边对彩暄拱了拱手:“谢公公提点。”
做吃的而已,他觉着不难。人有手有脚,不晓得食谱便去学去问,问来就能自己做。他心目中最难的是超出自己本事的东西,譬如要他为博皇帝一笑烽火戏诸侯;效仿商纣妲己,为讨从玉欢心修摘星楼;又或是率军平疆定土,攻城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