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慕秋白曾说,他既然入了门,就是凌云五子,可是他并不感动。
他犯下大错时,她说五子去其二,他也不会因此而难过。
因为在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凌云四子,没有过“第五子”的存在。
第五子,不配存在。
他也无法体会“同门”之间的情义。
他不恨,但他用了两辈子都融不进凌云亲传一脉,对于凌云峰也无法产生归属感,哪怕这一世他在这里没有受过那些欺凌苦楚。
也许他骨子里就是个白眼儿狼吧,养不熟的那种。
除了师兄,他谁也亲近不起来。
他走过那高高的擎云台,却不想仰头去看,一眼也不想。
擎云台他上过三次,一次恍恍惚惚,犯下弥天大罪;一次主动认罪,坦承了自己是一个天生坏种的事实;最后一次,他差点在上面吐干净了身体里的血。
这个地方,他不喜欢。
其实现在脚下走过的每一寸土地,他都不是很喜欢。
但他想,师兄回归崇云,他以后想必是要常常与这里打交道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脚下不自觉的越走越快,快到很容易就能看出瘸来。
他的那条腿终究没有好,大概是好不了了的。
一路上不断的有人与他打着招呼,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很友好,好似没有经历过他被逐出宗门时的千夫所指,他们依然是同门。
他礼貌的回应着,逐渐有些不耐烦,于是便往人少的地方走。
他知道在接近外门有一处地方常年无人走动,是他前世发现的,他想去那里坐一会儿,等他的师兄出来了,就会叫他回家。
那是一个小山沟沟,算是内外门的一个分界处吧,长着一片荆棘,很少有人愿意来,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前世他有的时候会藏到这个无人的地方躲一会儿,缓口气。
然而走近了,他却听见了人声。
那是一个女子的哭声,那么压抑、那么委屈,听着都让人心酸。
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抬步向前走去,直到看到了一个纤细的女子背影。
听到他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那女子惊慌回头,露出一张虽然憔悴却难掩俏丽的脸来。
果然是个熟人,他没有听错。
岑语芙转头看到他,狠狠的愣住了,实在没有想到还能遇到他。
时过经年,这个曾经被她看不上、要唤她做“师姐”的人修为已至魔帝境,站在了她此生都无法奢望的高度上。
而她却沦落外门,受尽欺凌。
她有今天,都是拜他所赐。
但在此时,她哪里有资格与他寻仇?
她眨了眨眼睛,一连串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嗫嚅的唤了一声:“陈……陈师弟……”
陈宵枫的神色看起来很温柔,还带着一丝怜悯:“多年不见,你过得好吗?”
岑语芙像是被这句话问得愣了,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不好……我过得不好……外门的人都是恶鬼,欺我无依无靠,极尽恶毒……
这些年我在外门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噩梦一样。
他们嫉妒我,趁我落魄,在出任务的时候故意害我,留下我一个人面对妖兽,谁也不肯救我,我侥幸逃得一命,却伤了根骨,修为不进反退……
还有李元武……他一早就觊觎我,从前没机会,但我入了外门,又受了伤,他便趁机威胁我,强迫我委身于他,我不肯,他……
陈师弟,当年擎云台之事,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但我的初心也是为了你,不想让你受委屈呀。
而且我并没有撒谎,只是误会了,以为……以为你真的受人胁迫……
陈师弟,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无论走到什么境地都能闯出自己的天地来,你带我走吧,我一天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陈宵枫的神色无喜无悲,语声平静的道:“你受苦了。”
岑语芙露出感动的神色,眼泪落得更急,刚想向他奔来,却听他接着道:“那我就放心了。”
岑语芙一愣:“什么意思?”
陈宵枫已经转过身,碎碎念道:“当年诬陷他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报应,张巡已死,我也几经生死才有今日,你若过得太舒服,我心里不平衡。
唉,这个地方脏了,不能呆了。”
岑语芙愣在原地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突然疯了一般冲上来:“陈宵枫!我低声下气的求你,你竟然如此愚弄于我!
当年我好心替你打抱不平,你却陷害我,让我受了这许多年的苦楚,午夜梦回间,你难道不会愧疚吗?
你不过是个杂灵根的废物,现在还弄得一身魔骨,若不是大师兄帮你,哪有你的今天?你怎敢如此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