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松雪。”他喊她的名字。
艾松雪抬头,茫然看向他。
他朝她倾身过来,伸手抱住她,闭上眼将头埋进她颈间,然后对她说∶
“谢谢你。”
他很感谢,她出现在他生命里。
艾松雪本对这个忽然的拥抱不明所以,但当他说出这三个字,她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陈安风。”
她抬手去回抱他,也闭上眼,“这三个字是我也想对你说的,谢谢你。”
他们彼此紧拥,哪管这是在随时会有人出现的马路上,还是汹涌的人潮之中。
米格在旁边歪头瞅着他们,似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小狗当然不懂,这一场名叫救赎的相拥。
再过几天后,陈安风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仍未消退,发力也还隐隐作痛,但完全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已至八月,槐花落尽,那棵花期延迟的蓝花楹也快到凋谢之际。
陈安风没有再等,带着艾松雪去到那里。
那棵蓝花楹生长的地方真的很远,他们足足走了三个小时还没到。白鹤山不是一座独立的山峰,是一片山岭,白鹤镇在山岭左侧中间较为平缓的山道上,而陈安风所说的蓝花楹在山岭的右上方,不仅跨度大,坡度也大,艾松雪感觉一直在往上爬。她学过跳舞,经常做体力训练,还是累得走几步就得歇几步,这种未经开发的山路实在难行。
好在,沿途的风景很漂亮,山风也很清凉。
精神的充沛完全可以抵挡身体的疲惫。
行至半途时,他们看见一片油菜花,北方的油菜花才会在八月初还盛开,大概是因为在山地,此时眼前的这一片仍开得黄灿灿,嫩黄里映着幼绿,没有尽头般铺展开,一直黄绿到天边。
见到这样的一片油菜花地,在从前,艾松雪心里不会有什么感触,看几眼之后双目就会变得些许失焦,像放空,不再将景色纳入眼底。
现在,她会由衷的感叹∶这景色真美。
接着,再会心一笑,看向身边的人。
没有陈安风在她身侧,她想她不会有这般的心情。
有陈安风陪着,今天途径一池静潭时,看到清澈的水面有鱼在游动,甩尾的力度溅起一片水花,她都心想这片山林是如此生机盎然。
她不知道在离开这里后,再看到这样的景象,她心底还会不会泛起波澜。
她没有去想,也不愿想。
此时此刻,她只想沉浸在这个夏日无尽头的乌托邦里。
下午四点,艾松雪终于看到了陈安风口中的那棵蓝花楹,远远望过去,蓝紫色的花树依旧巨大而梦幻,像只会出现在梦境彼端的一片朦胧紫雾。
此处犹如是这山间神明开辟出的另一片天地,不像其他山野,虽青草茂茂,怎么也有三两片林,而这里,只有这一棵树。
树的四周是绵延起伏的草地,入目皆是浓浓绿意,耳畔格外的安静。
艾松雪的步伐不自觉慢下来。
“是真的蛮像的。”
甚至比电影里还要壮观。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陈安风说∶“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我会在这山上漫无目地走,有一天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你是不是把这座山都快走完了?”
“差不多吧。”
艾松雪忽然想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这座山里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一并想起的,还有他说这句话的神情,她现在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眼底有郁色,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是他的病症。
“你觉得还有其他人到过这里吗?”
“当然有。”
“还有什么人会找到这儿?”
这一路走过来,她就没见到过什么人类的踪迹,他跟陈安风又是淌水又是上树,还有好多地方如果不是陈安风先走,她一个人绝对不会尝试走进去,总觉得那些灌木丛和荒草地里蛰伏着蛇跟毒虫啊什么的。谁没事儿往这深山老林里跑,没几个人像陈安风这样不怕死吧。
陈安风笑道∶“你猜那棵树怎么来的?”
“……”
艾松雪这会儿才意识到蓝花楹是外来树种,原产地是在南美洲。
“这么大一棵树,怎么也有好几十年的树龄了吧,那会儿蓝花楹就引过来了?”
“据说,当年来我们这儿的那批知青都是高知青年,有留洋回来的,而且说是他们比起知青更像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弟,说不定里面就有人在南美洲带回来了蓝花楹的种子,来这儿种下了这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