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风哼笑一声,“如果只是在我手机安了监听系统,那我可能早跑没影了。”
“那他们还能怎么监视你?”
“当年我不是被打断了几根肋骨吗?”陈安风说,“他们在我肋骨上钢板的时候给我装了定位器,说不定那定位器上就有监听系统。”
“什么?!”艾松雪震惊到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就是这么玄幻。”
“你怎么知道他们给你身体里塞了定位器?”
陈安风的思绪被这个问题拉回曾经不知多少次试图逃离这里的回忆里。
过去十年,他绞尽脑汁计划了多次出逃,却每一次都不出一日就被抓了回去。
哪怕他是从几乎无人涉足的深山老林里穿出去到另一座人迹罕至的山里,也照样很快被找到。
而那一次,他没带手机,身上穿的是绝无可能被安了定位器的衣服裤子,鞋子是借周越的。
“所以,我才确定他们一定是趁给我肋骨上钢板的时候在我身体里安了定位器。”
艾松雪听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他们这样有违人权,我可以帮你找律师告他们!”
“没用的,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估计把定位器藏在了固定钢板的零件里,拍片也拍不出来的。”
“那就告他们非法限制你人身自由!”
“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认定标准是拘禁,他们并没有拘禁我,只是不让我出山而已。”
陈安风显然早已经想到过这些。
他那么聪明,如果法律能为他拿回自由,哪怕时刻被人监控,他一定也早已脱困。
“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艾松雪问,声音在颤。
陈安风扯了扯唇。
以家人之名的囚禁,哪有解法。
倒也不是就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仅靠他自己是不可能了,他又不想牵连别人,以免有人因他受害。
于是,他说:“没有。”
这认命般的两个字入耳,艾松雪一瞬像被什么狠狠击中,五脏六腑和每一处骨头都被砸散,疼痛与无力感蔓延全身,明明已经从他口中听到过这个答案,也还是感到窒息般难受,一颗心都快碎了。
眼底隐隐有热意涌起,鼻酸得要命。
她不想哭,但真的控制不住,怎么都控制不住。
自记事起,她只哭过两次,一次在今天下午见到他遍体鳞伤地冲着她笑,一次就是现在。
她所有情绪的阀门都像被陈安风打开,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汹涌而出。
“别哭。”
陈安风伸手替她擦泪。
这次,她没有把眼泪压回去,也压不回去,眼泪如潮水奔涌,似要将平生的泪都在今天一次性流尽。
怎么能不哭呢,眼前这个人,是她十八年人生里唯一喜欢的人,是那么好,那么出众的一个人,怎么都不该被这样对待,不该被困在这里。
他该在最好的大学去读书。
他该去到他向往的蓝天。
他该和爱的人去到任何地方。
他该有热烈而自由的一生。
见她哭得那么凶,陈安风不再徒劳地去擦她的眼泪,伸手将人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她。
那样淡漠的一个人,却哭得全身都在颤抖。
陈安风垂下眼,深井般的瞳孔里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艾松雪,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他将下巴抵在艾松雪发间,轻声开口,“让花成为花,让树成为树。”
“你就当……我是扎根在这里的一棵树。”
艾松雪听过这句话,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理解的含义,他的意思应该是人各有命,既是命运使然,无需怅然。
但这句话的原话是:
让花成为花,让树成为树,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
思及这后一句,她心头一颤。
“你是树,那我呢?”
她想成为花,一株开在他身旁的花。
但她知道,他不允许。
他从一开始就限定了他们的时间,只有两个月。
那时候她对自己太过自信,夸下‘允许一切发生,包括失去所爱’的海口,现在,她想食言了。
只有在他身边,她才完整,才快乐,所以哪怕明知他不希望绊住她,却还是想要试探的问一问。
很快,她听到他的回答。
“你是鸟,一只唯一停歇在我枝桠上的飞鸟。”
而一只飞鸟,一生不会只停靠在一棵树上。
她明白。
可是……
“陈安风,怎么办呢,飞鸟说,她不想飞了,她喜欢这颗树,外面的世界她飞去看过了,她不喜欢,她只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