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听到这样的话怕是都无法不动容,何况她喜欢他,希望他能过得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热意,说:“有你这么厉害的辅导老师,他们也一定都能考上很好的学校。”
陈安风只说:“但愿。”
像是方才的后遗症,艾松雪感觉胸口紧涩而滞闷,但她没有选择转移话题,继续问道:“你之前没有选择跳下山崖,是不是也有记挂着他们的原因?”
这里视野较为开阔,能看到远处的一片山林,不时有飞鸟从林间掠起。
陈安风的视线跟随着一只离开山林的鸟,飞往天际。
“我没那么伟大,我仅以自己的意识决定生死。”
他的语气依旧平而缓,像比天空飘着的几缕云还要淡许多。
艾松雪转头看向他。
他离她很近,就在她眼前,伸手便能抓到的地方,可她却感觉,他身上生出了一股像是站在远山上的孤绝,仿佛随时都会化成一阵风,去到很遥远的天际。
他最迷人的地方就在这里——
哪怕身在囚笼里,也如此落拓不羁。
看着他眉目间如清风霁月般的淡然,艾松雪心底没有了那股阻滞感。
她知道,他的灵魂终会自由,去到他想去的地方。
她收回视线,同他一起看向远处,然后说:“回去了吧,里面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了。”
陈安风把手机拿出来瞄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才结束,你要在里面等我?”
“嗯。”
“不会无聊吗?”
“听你念诗不会觉得无聊,听你讲题当然也不会。”
陈安风淡淡一笑,“那走吧。”
两人同时转身,并肩往回走。
自习室里的确非常热闹,还在八卦他俩,不过有人放风,看见他们在往回走了就赶紧回到各自座位上假装在好好刷题。
陈安风回到刚刚那个女生旁边,艾松雪也坐回林巧旁边。
艾松雪拿手撑着脸,像刚刚那样静静看着他,听他用那低沉清冽的声线给人讲题。
他真的很有耐心,即便同一个问题讲了好几遍,他的声音也没有一丝变化,始终平缓,沉稳。
大概正是因为他的语调没有多少起伏,她又看不到题目,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听着听着就犯了困。
在打了几个哈欠后,她索性趴在了桌子上,任困意继续蔓延,最后在他沉沉嗓音里睡了过去。
注意到她睡着后,陈安风给人讲题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大家也都心领神会,将问题和翻书的音量都放小了。
给最后来这里的林巧讲完题,时间刚刚好十一点半。
都不用提醒,大家陆陆续续安静地收拾好东西离开自习室,只在途径陈安风身边时,低声跟他道别。
很快,自习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不等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走远,陈安风便拾步朝趴在桌上沉睡着的艾松雪走去。
此时,一抹阳光透过窗正巧落在了艾松雪闭着的眼睛上,睡梦中的她许是察觉到了这抹光的存在,眉头微微蹙着。
陈安风走过去,替她挡住了那道光。
刺眼的光线消失,艾松雪轻蹙的眉心遂缓缓舒展开来。
陈安风回头望了眼光是从哪个方向来,继续挡着那道光后退一步,然后凭借修长的双腿轻松地坐到身后的课桌上,将双手懒懒挂在口袋边,再回头,视线落在跟前熟睡的少女身上,静静注视着她,守着她。
四周很静,平日里聒噪的蝉鸣竟不怎么听得见,似是也不忍打扰沉睡中的少女,空气里只有细微的风声,像放缓的呼吸。
正午的阳光本该是强烈的,这时却也变得柔和。
走到半山坡上的林巧回眸时,看到便是这样静好的一幕——
少女趴在桌上睡着,少年静静守在一旁,替她挡着阳光。
窗户刚好将他们框在一起,像一幅画。
隔着一段距离,再加上视角的因素,林巧其实看不清少年遮挡于长睫下的那双眼睛里是什么样的神情,但她就是觉得,他的眼神一定温柔极了。
会是她们都不曾见过的。
是只属于艾松雪的。
艾松雪是在十二点多才醒过来的。
睁开眼,于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一抹逆光的身影。
耳边有倏尔的风声。
吹来似有若无的清冽气息,掺杂着像被子被晒透的蓬松感。
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有少年被阳光染成浅金色的短发在风中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