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艾松雪看到一些熟悉的高分电影,除此之外则多是记录片和公路片。
艾松雪一部一部电影翻过去,《城市24小时》、《Pretend It's a City》(假装我们在城市)、《河西走廊》、《伦敦莫高窟美的全貌》、《地球脉动》、《极地》、《欢迎来地球》、《南太平洋》、《蔚蓝之境》、《Where The Trail Ends》(车轮不息)、《人生第一次》……只用看这些纪录片的名字,艾松雪就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也想起在遇见他的第二天,他和她说的话∶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去那么多地方。
像他,也许就去不了。
去不了这纪录片里的每一个城市,去不了那些山川与海洋,也无法像冒险家一样去丛林里探险,甚至似乎连普通人极为平凡的一生也是他的向往。
他能做的,仿佛只有坐在这空旷的影院里,透过眼前这一方屏幕去看外面的世界。
再倒回去,目光定在他最后看的那部《肖申克的救赎》,忽然间,艾松雪脑海闪过一道白光,某些念头浮现。
陈安风前面看了很多高分电影,这一部这么经典的高分电影,他不应该那么晚才看,那么很有可能,这部片子他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一个人会反复去看一部电影的原因无非就那几个∶慰藉、共鸣、向往、对画面或演员的钟爱。
直觉告诉她,陈安风是因为前三者。
《肖申克的救赎》讲述了主人公安迪主因被误判入狱后,步步为营谋划着自我拯救,最终成功越狱重获自由的故事。
从这个故事内容再结合陈安风看的那些纪录片,很容易让人想到∶
他是不是在安迪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安迪被监狱困住,他是不是也被什么如同监狱般的牢笼困住?
出不去,没有自由。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对他的第一个好奇也就有了答案——
他说他不像风,因为风是自由的。
胸口仿佛塌下去了一块,像暴雨天的塌方一样,巨石重重滚落,泥水奔流,艾松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刺痛。
不该是这样。
遇见他的第一天,第一眼,她就觉得他像风,自由的风。
“陈安风。”
她转头看向他,声音像是被一捧沙子堵住了,有些哑,“你跟我说过,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那么多地方,这里面,是包括你吗?”
陈安风像是并不意外她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是。”他没什么表情地说。
其实艾松雪已经知道答案,但她还是要问,要从他口中得到这个回答,她才能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那你能去哪儿?”
陈安风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淡淡开口说∶
“这座山,白鹤山。”
倏地,心口又传来一阵刺痛,接着才是惊讶。
她以为,至少县城里他是可以去的,毕竟他昨天才送她去了医院。
想到这儿,她瞳孔一缩,目光定在他侧脸的伤口上。
“所以……”
她不由自主地攒紧手,顿了半秒后才继续开口,“你被打,是因为你送我去医院,出了这座山,是吗?”
“是。”
“为什么?”
她此刻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不是因为那所谓的好奇,她也不再觉得这很有趣,她只是纯粹的想知道。
出于在乎他这个人本身。
可陈安风却说∶“别问了,你不是说,在你没有栽得彻底之前,我得让你保持好奇。”
艾松雪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这句话。
她性子冷淡,如果没有足够的感情支撑,她抵触维系任何一段关系,朋友也好,恋爱也罢,哪怕是亲人,她也全都抵触。
所以,她得想清楚,她到底还需不需要对他的这份好奇。
她是在乎他,但也许还不够在乎。
看她表情冷静下来,陈安风笑了笑,说∶“等那天到了,或者你要离开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艾松雪没说话,眼神有些失焦,状似思索着。
过了会儿,她眼底掠起一抹晦色,像是坚定了什么想法。
“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她问他,“我能帮你吗?”
比起这段关系,她认为他的自由是更重要的事。
他像风,那就该自由。
“不能。”
陈安风用笃定的语气开口,并补充道,“我很肯定。”
在陈安风说出“不能”这两个字的那一刻,艾松雪感觉自己一直以来从未动摇过的一个信念有些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