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屿刚要开口,一阵急促的铃声从他外套右边口袋传了出来。
他目光落在前面的路上,对顾斐道:“我手机响了,在外套右边的口袋里,你帮我拿一下。”
顾斐应了一声,探身过去从卓屿口袋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诺基亚,蓝色的屏幕边角裂了一道痕,来电没有显示名字,只有一串号码。
顾斐把那串数字念出来:“要接吗?”
“接吧,开免提就行了,是满归那边的号码。”
顾斐按下了接听键,卓屿刚刚“喂”了一声,对面就传过来一道急促的女声:“卓屿,你在哪?”
卓屿微微皱了皱眉:“齐娜?我在根河,明天要带几个客人上山,怎么了?”
那道女声停了停:“你今天能不能回来一趟?山上出事了。”
顾斐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往卓屿那边看过去,只见他脸上神情依旧沉着冷静,慢慢点了几脚刹车,让皮卡靠路边减速:“怎么了?”
“马克西姆喝多了,跟小满吵起来,小满用刀把他捅了。昨晚连夜送到满归镇上的医院,这边医生说抗生素不够,让我们尽快把人送到根河的人民医院。”齐娜的声音又快又急,顾斐只觉得听出了一身冷汗。
卓屿眉心真正蹙起来,他停了两秒,再开口时干脆利落:“我现在开车过来。根河下雪了,满归那边路况怎么样?没封吧?”
“这边现在正开始飘雪粒子,目前没封路。”
“那就行,我现在过来接人。”
齐娜“嗯”了一声,不放心地补了一句:“根河那边下雪山路难走,你开车慢一些,注意安全。”
卓屿应了一声,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
顾斐着实没想到会出这么一个意外。这趟出发之前他查过根河-满归一带的资料,知道从这里到满归有200多公里,没有高速,路况也不算特别好,平时跑一趟单程,快一些都要5、6个小时,现在下着雪,情况只会更糟。
“现在去满归?”他问卓屿。
“嗯,”卓屿的声音有些抱歉:“这条路刚好就在往满归去的方向,你——我先送你回宾馆吧。”
顾斐摇头:“不耽误时间了,既然是一个方向,你直接走吧,我跟你一起。”
卓屿看了他一眼,有点犹豫:“这里到满归的路不好走,加上下雪,回来估计怎么都凌晨了,我还是先把你送回去吧。”
顾斐拉了拉羽绒服的拉链:“你把我送回去再出发,怎么也要耽搁半个多小时吧?这会都3点多了,咱们就直接出发,反正就是坐车,我无所谓,路上还能跟你聊聊天。”
卓屿又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没再坚持,开出匝道之后直接右转往满归的方向去了。
顾斐给徐科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和卓屿有事会晚点回去,让他和陈铮不要担心。
挂断电话之后他眼角余光瞥见卓屿似乎是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没说。
掠过窗外的景致慢慢变得单调起来,白桦和樟子松交替覆盖着起伏的山峦,新雪还没有完全覆盖枝头,远远近近的山岭上白色掺杂着斑驳的灰绿,像是一件萧索的地衣。
顾斐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卓屿说着话,从根河这边的风土人情说到近几年的旅游状况,最后扯到了自己在学校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卓屿始终有问有答,方向盘很稳,红色的皮卡在灰白的道路上划出了一道沉静的弧线。
刚过四点,外面天色就渐渐暗了下去。等到5点左右,外面已经彻底黑下来,路上除了他们几乎没有往来的车辆,雪倒是停了,但是头顶依旧密布着暗沉的浓云,看样子后半夜还会继续下。
顾斐原本前一晚睡得不算好,眼下天色黑下去,加上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他开始觉得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卓屿似乎察觉到了他精神的变化,在金河镇外的加油站停了一次,两人凑合吃了两碗泡面当晚饭,紧接着又上路了。
“你困了的话先睡一会儿吧,看这样子要9点左右才能到满归。”上车往前开出不远之后卓屿对顾斐道。
顾斐也不知道是因为吃饱了犯困,还是因为昨天没休息好,还是卓屿的车速很稳,打了两个呵欠之后实在撑不住了:“那我眯一会儿啊。”
卓屿唇角弯了弯,“嗯”了一声。
见顾斐往后靠了靠,脑袋缩进羽绒服的帽子里,闭上眼睛,他抬手拧开了皮卡上的电台,调小音量,一段悠扬的马头琴声低低地传了出来。
顾斐眯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就醒了,他能明显察觉到车里的温度比先前低了一些。
电台某个频道依旧在低低吟唱着蒙语歌,外面的夜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了,半面月亮挂在西边的山顶,投下的一片清辉反射在雪地上,倒显得环境比之前亮堂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