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顾斐下意识就想赌气拒绝，然而目光在触到卓屿眼睛的时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双眼睛依旧同几年前一样，黝黑纯粹，不掺任何杂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能让他瞬间就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他没回答，卓屿也没松手，就这么抓着他的手臂。
最终顾斐低下头，轻声道：“好。”
卓屿似乎松了口气，把人往回带了带，随即松开手：“走吧，额尼还在等我们。”
顾斐慢吞吞地拖着脚步走在卓屿身后半步左右的位置，眼神飘忽着落在他肩背处，神思不由自主飘远了。
等回到先前的饭馆门口，卓屿停下脚步，他险些一头撞到人家背上，还好及时收住了脚。
老太太就站在门口，两只手都揣在口袋里，脸上神情很安静。
看见卓屿带着顾斐回来，她慢慢露出一个笑容，走上前一步拉过顾斐的手，问了一句鄂温克语。
顾斐下意识去看卓屿，卓屿没有马上翻译，迟疑了一瞬才开口：“额尼说你这么久没上山，很想你。”
接着不等顾斐说话，老太太又笑眯眯地补了一句什么，其间还看了卓屿一眼。
卓屿这次抿着唇不说话了。
顾斐疑惑：“额尼刚才说什么了？”
卓屿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她说点上的大家都很想你，这次让你在山上多住几天。”
顾斐直觉好像有什么不太对，但是也没深究，笑着对老太太应了一声，带着老人家坐上了卓屿的皮卡。
从市区到定居点不远，卓屿走的依旧是当年那条主干道，只不过路两边的街道建筑还是起了些变化。
顾斐记忆中原本有些灰白的低矮楼房已经逐渐被红顶白墙的新住宅小区取代，靠近市中心的地方还新建了一个商业中心。
眼下商厦门口的喷泉广场上人流如织，女孩子都穿着色彩明丽的衣裙，三三两两挽着手臂；有牵着手的情侣在逛街；有老人带着小孩在喷泉旁边玩水；还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一脸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感觉只是几年不来，这里变化还挺大的。”顾斐望着车窗外喃喃。
卓屿偏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微微笑了笑：“可能因为你上次来的时候是冬天，外面没那么热闹。这些年根河确实是有些变化，盖了些高楼，不过这些变化对我们来说也不是那么明显。”
顾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看到人群里有一小队穿着清一色冲锋衣的老头儿老太太，大概是某个地方过来旅游的。其中有一位银发老太太格外时髦，头发烫成了精致的小卷儿，脸上架着一副大框墨镜，唇上涂着精致的口红。
顾斐注意到的是她的衣着，她没像其他人那样穿着冲锋衣，上身一件鸡心领的白色T恤，脖子上系了一条淡花色的丝巾，外面是一件卡其色的中袖风衣，下半身穿了一条绿底小白格的阔腿裤，看材质很是飘逸，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平底鞋。整个人看上去又时尚又活泼。
“哎卓屿，能不能靠边停一下？”他转头。
卓屿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放慢车速，在旁边商场入口的地方停下来：“怎么了？你要买什么吗？”
顾斐指了指车窗外的那个老太太，笑眯眯地开口：“我想拍一拍那个老太太。”
卓屿看着他从背包里把相机拿出来，利落地开机、调焦距，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在后面的车按喇叭之前，他就从窗口缩回了脑袋，一边低头检查相机屏幕上的照片，一边开口：“搞定——”
卓屿之前不是没见过他工作的样子，此刻看着这人每一个小神态小动作，他瞬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顾斐一边收相机一边回头看了看坐在后面的老太太：“我觉得额尼也可以戴一条那样的丝巾，等我去找一条能配得上额尼的，带回来当礼物。”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安安静静地露出一个笑。
绕过这个商业中心，往西郊开出去几公里，就到了定居点。
这里的变化倒是不太大，依旧一排原木小屋，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恬静。
卓屿把车停在屋门口，看了顾斐一眼：“下去坐坐？我要帮额尼煮一煮她的药，可能没那么快能出发。”
顾斐点头。
拉开车门，看着眼前这栋尖顶的木屋，他靠着车门有一瞬间的恍惚——上一次卓屿带他过来，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前面卓屿已经带着老太太进了门，回头在玄关处喊了他一声：“顾斐？”
顾斐这才回过神，赶紧跟上去。
老太太似乎是倦了，穿过客厅直接走进了后面的卧室。
卓屿让顾斐沙发上坐一会儿，自己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