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就回了寝舍,谢君竹自然还没回来,燕明正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喝。路过窗边的桌案时,他疑惑地“咦”了一声,谢君竹桌子上怎么有一块地方落了灰。
以他跟对方相处的这十几天来看,谢君竹此人,克己复礼,严于自律,生活习惯更是严谨规律到可怕,住处一尘不染,物品摆放规律整齐,耳濡目染之下,连带着他都改了不少懒散的毛病。
这一小团灰尘,是怎么沾上去的呢?
谢君竹在寝舍最常待的地方,除了床榻便只剩这处书案了,时常在此温书习字,脏了这么大一块,不可能视之不管。
燕明用手指沾上那灰尘,捻了捻,满是疑惑地凑近去看,这一瞧,还真叫他发现些问题。
灰尘往往细小微末,而他手中的,较之灰尘体积更大,手感更为粗粝,倒像是路上随处可见的碎小沙石。
再去看桌上那团印迹,越瞧越像是……半只脚印。
他双眼睁大,心里冒出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难道是……进了贼么?
谢君竹午间回寝时,一推开门就瞧见燕明背对着他,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身边几个箱子大敞着口,一派凌乱之迹。
心里不由暗生疑惑,这是在做什么。
燕明挨个将自己箱子尽数翻找了一遍,最后发现一个悲催的事实,那就是——他好像真的被偷了。
青随玉生怕他上学时吃苦遭罪,准备了足足四个大箱子的用品,里衣外衣褂坎肩斗篷这些穿的用的自不必说,都是四月份将要入夏的日子了,还给他备了汤婆子等过冬的物件,考虑得那叫一个周全。
出门在外生活,银钱更是备得足足的。
身上有钱不发愁。
而他平日里用来装钱的是一个小匣子,匣子随意放于某个箱子内,上头有个精巧的小锁,没有钥匙,外人轻易是打不开的。
然而——
那贼简单粗暴地直接把整个匣子都顺走了。
据燕明回忆,里头大约有着几十两的碎银。
确认完毕后,他直起身来,深沉叹口气。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是不是点亮了什么乌鸦嘴的技能。
不过于昨日念叨了一句,今日当真就遭贼上门搜刮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因着嫌弃每次都要找钥匙开箱子麻烦,他放了一些银钱在别处。
虽不多,但够用。
不至于沦落至分无分文的地步。
“在做什么?”身侧响起一道沉静温雅的声音。
“你回了,”燕明略一转身,正瞧见谢君竹定定地看着他,目光略带询问好奇之意,一下子想起来什么,着急催促他道,“快去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寝舍今日进贼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里全然都是担忧之意。
又瞧谢君竹脚下生了根似的不动,他急得双手从身后攀住对方的胳膊,略用了些力道推着他走。
“快看看丢东西没,没的话自然最好,如果实在不幸也遭了窃,稍时一并上报给司事。”
谢君竹只粗略扫了一眼就摇摇头。
求学如同清修,他向来轻装简从,只带些必需之物,东西少到一眼就能一一核对完毕,并未丢失何物。
燕明复又再三检查了自己的东西,也确认只丢了一箱子银钱。
他早上起不来,一般晚于谢君竹出门,晚上又早于他回寝,故此锁门开门这事基本都落在他身上的,但他又确认自己出门时是落好了锁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块地方。
那是他之前怕红十三在屋子里憋闷,于窗户处开的一条小缝。
后来一直也没关,留着让屋内通通新鲜空气。
窗户可以从里头锁上,只要别开了锁头,开一条小缝,就能从外头将整个窗户给推开。
看来偷窃的人就是从窗户爬进来的。
比起愤怒,他的心情更多的是意外,本以为书院为清修苦学之地,竟也能发生这种事情。
又将翻出来的东西收拾回去后,他实在有些累了,身体累心也累,整个人摊在椅子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良久后长叹一声,声音里是全然的不解——
“我长得这么像冤大头吗。”
亦或者是长了张看上去就有钱的脸,怎么在百数人中,贼就不偏不倚地盯中他了呢。
甚至在同一个寝舍中,精准跳过谢君竹,搜刮了他的钱财就走。
谢君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这句话,也同他一般想到了窗户,视线落在那半只脚印上,沉声道:“保存好这里痕迹,同我一起去教导司上报司事。”
他观燕明神色,并不是愤然怒极的表现,不确定对方是否要追责,于是开口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