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曲流声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估计也想这么给他一拳,但估计是秉持着能动嘴不动手的文人原则,并未践行实施,但这迟来的一拳并没有打消他内心浓郁的愧疚感,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
“够了,”曲流声不大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现在吵架有什么意义吗,事情已经发生了,兵符已经丢失了,而且从敌人的动作来看,只怕就是他们故意盗取了兵符,现在我们在这里只为讨论,如何仅凭我们几人,支撑西绸的万人军队,坚持到援军来临。”
几人,对万人,这谈何容易。
“怎么就只有你们几人了,当我们不存在么?”忽然,一道轻朗的少年音从屋外传来,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氛围。
林刍余一看,顿时头疼不已,这几个公子哥都是陈烈前些日子送来的新兵,正好他营下也有一批新人入伍,很是干脆地答应了这个邀请。
他后来才知道这都是京中送来历练的新武学生,家中非富即贵,个性各异,非常不服管教,经常让他头疼不已。
为首的就是那个最难管的,林刍余捏了捏自己的眉头,闭着眼睛,心累道:“傅元晟,事态紧急,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闻言,傅元晟抬头定定地看着他,那是一个坚定的目光,他反驳:“我没闹,离州城危难,城破人亡,守护这片土地不只是你们的责任,也是我的,我们的,是这座城里每一个人的。”
“是啊林老大,你这时候把我们忘了,可太不仗义了。”门外又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那几个平时桀骜不驯的学生,嘻嘻哈哈地调笑,仿佛他们不是在面临一场灾难,而是进行又一次的模拟训练。
林刍余平日里没少被他们气,现在挨个扫过他们年轻的面庞,纵然感动,但还是骂道:“一群小兔崽子,你们能干什么。”
罗玉嗤笑一声,下巴高傲一抬,对着角落里一个年老体弱,花白胡子的官员说道,“我们能干的,总比他多多了吧。”
争执不过,林刍余最终答应了他们,只是耳提面命要听从指挥。
“要去可以,我提前跟你们打好招呼,你们现在不是京城中的富贵公子哥,只是我的兵,兵者,服从为上,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放心吧你。”傅元晟打着哈哈应了,只是面上的神色也难免有沉重。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近战争。
林刍余恶狠狠瞪他一眼,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好吗。
以林刍余为首的武官带着部分兵士去西城门抵御外敌,留下一部分平城中内乱,而以曲流声为首的文官则聚集在东城门。
东城门,去青州的城门,这里已经有了不少百姓,城门处狭窄,每个人都想逃离,争抢之下,行进的队伍反而停滞了下来。
曲流声在街边寻了个高台,他艰难地爬了上去,站在了高处,朝着下方嘶声喊道:“父老乡亲们,离州城今陷入了十年以来从未拥有的危难之中——”
百姓驻足回望,看见一个瘦弱的书生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救这个城市于水火之中。
“有一群拿着刀枪的强盗,试图侵略我们的家园,砍杀我们的百姓,你们真的想看见自己生存的地方被踩踏吗,想经历故土不能回的滋味吗,想吗!我曲流声今日在此,不是以知府的身份命令你们,而是作为一个启云的普通百姓,请求你们留下,和离州城共进退。”曲流声嘶喊到喉咙嘶哑,泪流满面,哽咽难言,字不成词,词不成句。
有收拾了东西的年轻人渐渐被他这番字字血泪的倾诉感染,脚步缓了下来。
“并不是叫你们去送死,去做无畏的牺牲,我此前已经去信青州与临清,还有更远的兖州,我们要做的,只是坚持,坚持到援军到来。”
说到这个份上,曲流声也已经尽力了,劝不动的,拿绳子绑着他们都不会留下。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此番战争过后,朝廷必会感念诸位的恩德,奖赏必然是少不了大家的,金银珠宝阿堵物都不是问题。”
离州的民众组成是由离国人和相当一部分无妻无子孑然一身的启云人,盖因这里赋税低,于是迁移至此,没有牵挂,没有后顾之忧的人,往往更容易被金银利益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