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你就会信吗?”燕明将脑袋抵在谢君竹的肩膀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听到谢君竹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连一贯清冷的声线都被笑意带得有些柔和了,“你说过的话,我什么时候不相信过。”
他能感知到对方毫无保留的信任。
同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纠结都是庸人自扰。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最大的幸运不是死后得以重新活过,而是能遇上谢君竹。
“我……”被炽烈的阳光刺了下眼,燕明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这样狭窄的巷子里都有阳光能照射进来,想必外头已经非常之热了,“回府说吧,外头热。”
这么一个阴暗潮湿,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巷子,也着实不适合进行这样算得上严肃的谈话。
“嗯。”
燕明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外衣脱了,只穿了件薄绸中衣。
以前他也不太适应叫人来贴身伺候,总感觉别扭怪异,可那时候他才刚穿越过来,自理能力约等于无,不愿也没法。
自打从书院回来后,大概是自理能力锻炼出来了的缘故,燕明便将一圈的丫鬟小厮都打发下去了,此时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
燕明看了看谢君竹一身整齐衣冠,又低头瞧了瞧自己凌乱的一身衣裳,觉得自己好似太过随意了,显得不庄重。
可是认真说来,他也不觉得坦白自己的来历是件值得自己端正衣冠沐浴焚香的大事,是谢君竹的认真态度给予了这件事这样大的意义。
谢君竹自打从一进屋开始便用一种不明意味的沉沉目光默默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疑虑什么,也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燕明回望着他,早该想到以谢君竹的聪明程度和敏锐度,他应该是瞒不过去的。
可自打他第一次同谢君竹见面,用失忆作为自己的性情大变的原因之后,便再难找到机会坦白说明了。
挑明总需要一个契机,总不能在路上走着走着,或者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突然对谢君竹来一句,我其实是穿越来的……吧?
谢君竹搭着眼帘,就那么凝视着燕明,“你在害怕吗?”
燕明坦白地摇摇头,他只是在组织语言,不知道该从何说说起。
“啊……站得有些累了,我们坐下来说吧。”
谢君竹替他拉开椅子坐下来,也坐在他的身边。
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燕明的不同,他身上有着一种对所有人都不设防的天真姿态,好像从来没有担心过会被一个未曾相识的人伤害,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他接受的教育和环境培养出来的刻入骨子里的天真。
偶尔也会有着很泛滥的同情心,在他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本朝严格的阶级制度,他会同时和亲王贵子与农家贫户称兄道弟,对于奴仆下人也并没有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
燕明是个奇怪又矛盾的人,他偶尔好奇地观察着他,时间长久了,也会被他独一无二的矛盾气质所吸引,做出了一些有违他性格的事情。
后来关系发生变化,他便刻意忽略了这些矛盾之处。
“我不是从前的那个燕家少爷。”想了很久,燕明决定从比较好理解的地方开始说起。
谢君竹“嗯”了一声,他看上去并未太过惊异,可他本身也就是个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燕明有点摸不准对方究竟是真的不觉惊讶,还是…….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缓慢地用尽量符合这个时代的方式来讲述他的来历,他死去了,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醒过来。
“……这样你也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谢君竹说。
他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以前的燕明了,但是其实内心里也隐隐有疑问,世上难道真的有这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相似到他日夜相处的亲人,从小伺候的下人没有一个发现不对。
“那你之前……”谢君竹抿抿嘴唇,“……是何人,家住何方,可有亲人,可还挂念?”
“我是个孤儿。”唯一能称得上是牵挂的那个亲人也早早就去世了,是真正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原先的那个燕明呢?”
燕明摇摇头,他没有真的见过这个燕少爷,但从别人口中的一些只言片语也能拼凑出来一些,大概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非常自我而又特立独行的一个人,要说多坏也不至于。
蓦然,一个没有依据的但是非常强烈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扯了扯谢君竹的袖子,“你说,他会不会是去了我之前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