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是那家人从窗子里伸出个手臂,就能摸到这家人的墙壁。
阳光照不进来,于是潮湿阴冷,墙角生出一大片的青霉,有股腐朽破败的味道。
能在这种地方住着的,绝不是什么富庶之人。
是如何能跟燕明这样的高门子弟扯上关系。
谢君竹踱步行至一扇黑漆漆的屋门前,便停下站着不动,盯着门上掉了漆的枯朽门框看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今日之行并不会有个结果,他压下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正欲转身离去。
此时却从屋子里传出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对话声,对话并不连续,应当是说话之人一开始声量较小,话到情绪激动处才控制不住声音,于是这没头没尾的半句话就叫外头的谢君竹听了个正着。
“……就是广安侯府的大少爷!”
听到这,谢君竹眯起眼睛,身子靠近墙边,侧耳凝神去听,后头说话的声音便小了,但因为巷子里太过安静,且加之这种老房子年久失修,隔音不好,他还是能将里面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窃听这种事,放在以往,别说亲身干了,他连想都没想过。可细细想来却好像又不意外,从相遇起,所有涉及到燕明的事,都已不在他的伦理俗常限制范围内。
燕明始终是个例外。
谢君竹站在风口,隐约的人声顺着风灌进他的耳朵里,他听了片刻钟,越听越惊讶,分明都是些极简单易懂的话语,他却像是骤然产生了语言上的隔阂,用了许久才理解。
吹了半晌的风,想起燕明还在原地等候,他闭了闭被风吹得有些干涩的眼睛,转身离去。
那个一尺巷离集市算不上远,没要一会谢君竹便回来了,燕明已经揣着手站在路边等他好一会了,那个瘦小男孩和他推着的木车已不见踪影。
而燕明手中又多了一包吃食。
“你方才去做什么?”燕明见他离开那么长时间,好奇地问了一声。
谢君竹脚步顿住,深深看他一眼,“遇见了一个……熟人。”
“嗯?”燕明把方才从小男孩那里买来的窝窝塞谢君竹怀里,打算也给宝生带回去,“去叙旧么?”
谢君竹摇摇头,说谎这件事,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便如水流一般自然而然流畅顺利了,“没追上。”
“还有机会的,反正人就在京城,又跑不了。”燕明安慰他道。
看着他无知无觉的澄澈目光,谢君竹有一瞬间愣神,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他平常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燕明早已习惯,此时正兴致勃勃地规划着下一个去处。
“下一个地方去哪……”燕明拧着眉头沉思,他记得上次翻墙出来玩,在英王府休息的时候,傅元晟和叶牵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云京城内有意思的去处一一列了出来。
他们一个对玩乐感兴趣,一个对吃喝感兴趣,凑在一起,正好把休闲娱乐的场所都罗列齐全了。
只是燕明当时正处午睡后精神不甚清醒的状态,导致现在他想了半天,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个什么楼,不过到底是什么楼来着。
半晌,他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明月楼!
傅元晟曾言云京城有一酒楼,名声虽远不及玉满楼,但老板花重金从启云各地聘请了厨子,各地风味一一俱全,不出京城便能吃到各地特色美食。
另外还请了有名的班子常驻,整日整日地搭台唱戏,许多戏痴子常年地流连在此,直至晌午太阳落山时也不肯离去,要等到自己的家人妻子气势汹汹地来唤呢。
听着十分有意思。
“我们便去明月楼吧。”
他们一个穿越人士,一个外地人士,对云京都算不上太过了解,本以为谢君竹会同方才一样任由他安排,谁知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反问道:“明月楼?”
虽然只是一个像是确认一般的反问句,燕明莫名有种对方不太乐意的感觉,他对人的情绪感知向来敏感,不乐意去便不去,谢君竹的心情当然更为重要。
“那就不去了。”
“去吧,我也想看看。”
看什么?
燕明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担忧。
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谢君竹有点不对劲,这种不对劲是情绪上的不对劲,很明显感觉到谢君竹不似出府时那般放松自在了,好像心里压着事一样,于是他将手伸出去摸摸对方的额头,“是身体不适还是如何,你不用勉强的,我们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