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继续让她杀下去,吞噬完十个人的怨念就会变成厉鬼。”
“到那个时候,恐怕我也降不住她了。”
他无声叹息,在这个人心惶惶令人紧张的夜晚,人类太需要倾吐胸中的不安了。
应高达却没有回答,只是拿出一包压缩饼干,“你吃吗?”他对边岳说。
边岳皱眉,然后摇头,“我在火车上吃过饭了。”
应高达点点头,撕开那个银白色的包装袋,挤出白色饼干的一角,然后狠狠咬下去。
“我见过那个孩子,我是指活着的她……”他缓慢开口,像是要诉说一个冗长的故事。
边岳看过去,只见这个一直不苟言笑的警察队长正狠狠咀嚼着嘴里的饼干,他的眼底深沉,让人摸不出情绪。
“她叫闫香香,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长得也很漂亮。”
他看了边岳一眼,“你知道的,有些孩子,看一眼就知道是个好学生。”
边岳点头,他见过这样的孩子。
应高达继续说:“我们只隔了一个小区,每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总能看见她帮妈妈一起出摊卖早点。”
“我听摊位上的那些熟客说,她们家一直都是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的。”
应高达眼神有些飘散,像是陷入了回忆。
“那孩子笑起来很甜,我第一次穿着警服去买包子的时候,她还偷偷多给我加了一个茶叶蛋。”
络腮胡的汉子说到这里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只是他好像很不习惯做这样的表情,笑得又凶又难看。
“其实卖早点这活真的很累,早上三点开始和面,五点开始出摊,她都帮着她妈妈。天知道她平时是用什么时间来学习的,还考上了一中……”
应高达低声说着,“她妈妈总说孩子争气,等香香考上大学她就把房子卖了,然后在她学校那租个摊位,还卖早点,让大家到时候过去捧场。”
应高达又狠狠咬了一口饼干:“你是没吃过,她家包子皮儿薄馅大,可比这破饼干好吃多了。”
他给自己灌了口水。
“八年前在警局,我见到她去报案,她的手一直拽着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我本来想去打声招呼,毕竟吃了她们家三年的包子,有方便的话应该照顾照顾。”
他的嗓音突然变大,甚至有些暴躁,“可是我当时身上还有别的案子,很急。所以就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心想明天买早饭的时候顺便去问问……”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颤抖:“就只有一眼……”
然后,
“第二天还没到那摊位,就从别人嘴里知道她死了……”
他突然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包装袋,嘴里干涩的饼干碎屑因为气息不稳喷洒出大半,
“还是以那种方式选择的死亡!”
边岳见他红着眼眶,艰难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饼干屑沾满了他的胡子,他也不去擦,只是说,“那不是我第一次见过死亡,也不是第一次见过有人跳楼。”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是我总是在想,如果那天我能多问一句,多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她是不是就不至于那么绝望地选择自杀?”
边岳沉默,安慰的话憋在心里,他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那个女孩确实是死了,带着浓烈的怨气。
他无法撒谎,只是无言拍了拍这个历经沧桑的队长的肩膀。
“后来我去问当时值班的同事,她来报什么案?同事却说他不知道,因为香香很快就被队长喊到办公室里了。”
“我又去问当时的队长,队长只是告诉我,是学校里老师体罚过度。”
应高达却突然转过头,对着边越说:“你知道吗?队长说老师批评她,我根本就不相信。”
“香香太乖了,她对每个人都很好,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受到老师批评呢?”
“后来我去问她妈妈,连她妈妈都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你说,这样把所有心事都遮掩得如此好的孩子,那么体贴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被老师批评?”
“她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啊!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她妈妈说过要在她的大学……”
边岳问:“真的什么都没有查到吗?”
应高达痛苦地摇头,“没有,老师那边么没有线索,同学那边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压了下来。她死得太干净了,除了离奇的死法,什么都没留下……”
封闭的警车太闷,闷得边岳胸中都有一口吐不出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