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孩子,认识很多字了。
那个男孩看起来很高兴,像是终于抓住了这对母子的把柄一般,他得意洋洋地告诉卓星,“你们完了,我要去告诉爸爸。”
卓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的脸上的淤青未消,只视线掠过男孩得意的唇角后,就自己回到了地下室。
夜里,在晚饭之前,卓星找到了在做饭的汪倩倩,他说:“李靖琪看了你的手机。”
十几分钟后,男孩餐桌的位置上多了一碗虾仁汤。男人也回来了,汪倩倩没注意到,他是与自己的儿子一起回来的。
或者说,是卓星算好了时间,才对她说了那句话。
回到家的男人扯住了汪倩倩的头发,进了厨房。而他的孩子正坐在餐桌前,得意洋洋地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责骂与殴打声。
“爸爸最讨厌背叛他的人了,他一定会赶你们出去的!”
“你们待不过明天的!”
卓星没做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吃着碗里的米饭。
直到女人的一声痛呼传来,他突然抬起头,对着小男孩说,“你面前的那碗虾仁汤是妈妈给我的。”
说着,他已经起身,手端起了那个红色的瓷碗。
但小男孩却一把夺回去,“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和爸爸的!连你的狗窝都是我的!”
他将它们一饮而尽。
然后,卓星眼睁睁看着他面容痛苦地捂住肚子,跑到厨房。
“爸爸,我肚子好痛!”
在他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一滩血迹也沿着打开的门板流了下来。
那是卓星妈妈的,血迹里躺着她的断臂。
就像巫悦想的,那个男人疯了,因为,卓星的妈妈已经不能称为人了,她身上鬼的阴气会影响周围的人。更何况是每天都会与她亲热的丈夫?
失去理智的男人砍死了自己的妻子,在看到自己的儿子也捂着肚子在他面前没了声息后,他彻底疯了,他举着刀,杀了别墅里所有的人:司机,保姆,连院子里的狗都没放过。
但是卓星活下来了,发现事情异常的保姆将他锁进了储藏室里,在报警的时候,保姆被一刀砍断了头颅。
两天后,来这里办案的警察看见了被锁在储藏室的卓星。
他水米未尽,一脸死相。
巫悦听见为首的一个老警察说:“这孩子,周围这么多吃的和喝的,怎么就不知道用呢?”
六岁的孩子先是在警局待了两天,后来又被一位老头领走,他说他是卓鸿远的同事,卓鸿远临死时拜托他照顾他们母子。
老教授夫妻没有孩子,他们都很喜欢长得白白净净的卓星。夫妻两人是那种很恩爱很有生活气息的人。
他们会带着卓星过每一个节日,也会精心为他准备每一份礼物。
巫悦在许多的画面里看见夫妻两人当着卓星的面拌嘴,然后再偷偷拐着弯道歉。
卓星开始很抗拒跟他们在一起。巫悦觉得,在那个夜里,如果不是保姆影抱着他将他锁在储藏室,他一定会平静地接受继父的刀子。
他应该是不想活下去了的,否则不会无视储藏室里的食物。
但是卓星最终还是慢慢接受了这对老夫妻。
他上了学,成绩优异,二十一岁就读上了博士。
可是命运有时候真的很难形容——老教授死了,被他的学生曝出了剽窃自己的文章学术造假。
清明毁于一旦,他自杀了。
他的妻子随之而去。
卓星又是一个人了。
巫悦见他漠然地看着这对夫妻下葬,看着他烧掉了那个实验室,烧掉了所有的实验数据,和里面那个刚获得了奖项的学生。
然后,一个人去了州安村。
后面的事情,就像他讲的那个故事一样。中山装男人认为他知道了州安村的秘密,所以连同来求药的一个女人和男人杀了他。
卓星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所有的画面都终结在他头颅滚到地面的那一刻。
巫悦忍不住蹲在地上,她的手指穿过那个面容平静的头颅。
她触碰不了他,甚至无法与画面里总是孤寂的小男孩对话。
巫悦知道,宇宙里有些星星是不能发光的,他们需要一颗足够温暖的恒星陪伴在身边,才能慢慢染上不属于它的温度。
卓星,是一颗不会发光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