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会有人斥责我们。海啸就要来了,为什么要喝个烂醉?猎物还没有打到,为什么把力气用来跳舞?末世就要来了,为什么不去拯救世界?
当焦虑的人看着旁人快乐,是会愤怒的。他们会诅咒我们这群不懂得居安思危的家伙,但愿老天有眼别让我们有好下场,否则就太不公平了。
好在我和荔枝,看起来确实不会出人头地,人们对我俩顶多是恨铁不成钢。但是夏夏就不一样了,她就是典型的“既要还要”——既要快乐又要成功,既要美貌又要成绩,既要会玩又有一颗向上走的心。
这个时候就会有一种特别有趣的风向。
他们认为我和荔枝是被夏夏给骗了,夏夏每天带着我们玩,其实她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只有我和荔枝的人生被她毁了。
因为荔枝还是夏夏的绯闻男友,这样的评价主要就落在了常和夏夏同进同出的我身上。
所以之前才有传言说夏夏是坏的,我是蠢的。
对此我只有一句感慨——这可太酷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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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会对小何说他是“有救的”。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不会阻止荔枝和夏夏玩,因为荔枝本来就是“没救的”。
因为荔枝的一通电话,我们的世界向小何裂开了一条缝隙。又因为小何是个有包容心的人,所以我们的世界也自然地接纳了他。
他在这个万花筒般的世界里不断探索,学会毫无顾忌地快乐,学会畅快淋漓地玩耍,学会不顾形象地大笑。同时,这里还有他喜欢的人在。
对他来说应该会是毕生难忘的经历吧?
这甚至不是因为我——他才多大,他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喜欢的女孩子。
但他将再也不能遇到这样一个夏夏,能把各色各样的疯子和狂人聚在一起,陪他侃天侃地、玩闹戏耍。
那场酒最终也成了小何的送行酒,从那以后,小何就不再和我们一起玩了。
夏夏和荔枝总认为是因为我,他们觉得既然我恋爱了,小何也就无法在这个群体里待下去了。
有时夏夏也会emo,说看来小何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我,她和荔枝根本就不算什么。不然怎么会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朋友也不要了。
但我觉得不是的。
他很珍惜这个团体里的每一个人,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我们四个能永远生活在一起。
但是现实总会打败他——继续和我们厮混,被排挤了怎么办?像我们一样放纵玩乐,他如何沉下心来为找工作做准备?我和荔枝一个被世俗抛弃,一个抛弃了世俗,他犯得着跟我们学着吗?犯不着啊。
他终究会发现室友们说的才是对的,我们其实就是寻常父母口中那种“不三不四”的朋友,一定会把他带坏掉。
他终究只能是我们世界的观察者,现在观察结束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我不觉得他是因为我的恋爱而离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不会这么快、这么生硬,他不是这样不留情面的人。
正相反,是我的恋爱让他终于找到了离开这个团体的借口。夏夏和荔枝都无法强行挽留他,我更没有劝他留下的立场,我们无法怀疑他是怕被千夫所指而背弃我们,甚至也不能去找他要个理由。
再见了啊,小何。
在我研二那年出现的,清清爽爽的白衣少年。
*
另一个要说再见的,是校内咖啡厅的小哥。
不是心灵上的再见,而是真正的、实体意义上的再见。
据说是因为我们学校换了个领导,而校内咖啡厅的老板、咖啡小哥的小叔,他的关系网在被换掉的领导那里。
这波啊,这波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之所以能知道这事,是因为有天晚上在操场上遛杂总,回宿舍时路过咖啡厅门口。
当时咖啡厅已经打烊了,咖啡小哥应该也已经回家了。我和杂总看到几个醉醺醺的人在店面前互相递烟,其中一个说:“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我的本事是什么呢?是新来的那个领导,我能给叫出来吃饭,你明白吧?就是,我叫他,他就能来,我就这个本事。”
另一个便说:“行,那就仰仗您了。确实这个店面是好,我就看中这个了。”
“嗐,好什么呀。东西摆得乱七八糟的,还占道经营。”那人摆摆手,“小年轻什么都不懂,上头人又调走了,想找他点错处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