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让我说第二遍。”他语气些许不耐,谢惜玉只能抬起步伐进了德宁殿。
殿内没有任何炭盆,没有烧地龙,就连殿门都是敞开的,呼啸的冷风直直灌入。
魏陵深色长袍服帖全身,显出修长挺立的身材,他懒散躺在黄花梨描金榻上,好似全然不受冷风的影响。
谢惜玉站立在他面前,福身行礼:“见过桓王殿下。”
魏陵眼睛也没有睁开,语气淡淡的:“过来,给我揉揉。”
谢惜玉脸色微红,嗓音绵软,慢吞吞道:“殿下,我这就去唤宫女前来伺候。”
魏陵掀起眼皮,古井似的眼眸落在整个人被大氅紧紧包裹,兜帽盖住了脑袋,只露出半张玉色脸庞的谢惜玉。
“过来。”他声音放轻柔了几分,全然没有先前那般冷冽。
谢惜玉藏在大氅内的手紧紧攥住,稳定心神,朝魏陵走去。“殿下可是哪处不舒服?”她站立在魏陵身后,轻声问道。
他没有回话,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额。
谢惜玉懂了他的意思,抬起素手轻轻碰触。
魏陵阖上眼,感受着少女冰凉的指腹游走在他的额头上,殿内除了外面呼呼刮进来的风声,没有任何人说话。
谢惜玉的手愈发冰冷。
就在她快支撑不住时,魏陵却道:“严尘,把地龙点起来,将殿门关紧。”
他倏然开口,谢惜玉心里一跳,手上的动作跟着一顿,此时一道黑影从殿内闪了出去,直到殿门被关上后,谢惜玉才意识到,殿内原来一直有人?
有人还喊她来按揉?当她是东宫的宫人?不会去让自己的下属去唤宫女?
地龙已经被点燃,殿内燃起了热气,谢惜玉的双颊因热气蒸腾,浮起了浅薄的红云,心里顿时也觉得很是窝火。
愿意服侍桓王殿下的人,这东宫比比皆是,为何非要唤她来?
他倒十分享受,闭着眼睛安然入睡。
谢惜玉垂眸看他长而密的眼睫,精致的脸庞,她低下来的阴影笼罩上他,高挺的鼻梁藏在阴影之下,整张脸庞深沉且魅惑。
眼神停在他这张脸上良久,很快又想起,这人是大邺的战神,保大邺百姓安定安康,她两回冒失冲撞了他,桓王殿下都没有发怒,这样好的人,她不该这般小心眼才对。
谢惜玉渐渐平息了自己心头的不快。
魏陵闭着眼,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能从她手中的动作感觉出来,她从一开始的恼怒到现在的柔和。
半个时辰前,他的头疾又隐隐发作,这便在德宁殿小憩一会儿,看到谢惜玉路过,不由想起两次与她相遇时自己的失常。
这回经过她的轻轻揉按,好似头疾都缓和了许多。
意识到这少女带给他的影响,魏陵猛然睁开双眼,却毫无防备地撞入一双盈盈水色的眸,眼尾娇媚。
他漆黑的眼静静看着她,眼神澄澈且幽静,却良久不言,谢惜玉不禁发怵,试探问:“怎么了,可是我用的劲太大了?”
“你去搬把绣凳坐下来。”
谢惜玉眼睫眨了眨。
意思是让她再按久一些?
她侧首去看窗外的天色,如今冬日昏暗来的快,现在外头已然快要天黑了……
可又不敢忤逆魏陵,便听话去搬了凳子坐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玉:糟糕!按摩大师的身份藏不住了
第5章 同榻而眠
德宁殿内,魏陵躺于黄花梨描金榻上,闭眼小憩,不知觉又一次进入了折磨他的梦境。
初夏的京城一片花红柳绿,苍翠欲滴,男子都身着浅薄的长衫,姑娘们着轻薄襦裙,繁闹的青阳大街摊贩声此起彼伏。
位于东南面的陇月阁三楼雅间内,偶尔传来一男一女的谈话声。
男声沉稳游刃有余,女声字字慌乱急切。
隔着一面墙的机关房内。
烛火摇曳生姿,忽明忽暗,拉长两道身影。
梦中他将一名少女托在黑漆雕花书案上,冰凉的指腹轻触她的下颌,分明没用几分力道,怀中的人却是挣脱不开。
他薄唇游移,贴近她的唇瓣:“听,外面是你最亲的人在找你。”
少女潸然泪下,不住地摇头,发髻金钗轻撞出泠泠声,鸦睫湿润悠悠颤抖,贝齿紧咬红唇,抑制自己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指腹轻拭她眼睫的泪珠,转而在她耳畔,嗓音轻柔又缠绵:“乖,他们听不到。”
怀中的人埋在他的肩头流泪,滚烫的泪珠滚落至他的后背,哭湿了他一片白袍,他的心也随着肩上的泪止不住疼痛。
直到他嗅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才从她的颈肩抬起脸,柔和的墨眸骤然寒冷,用力按住她的双颊,将手指伸进她的唇内,避免她再咬伤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