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在那里乱讲乱说, 你有你的主意,我有我的主意, 吵吵嚷嚷,都不能将对方说服。
吵得厉害时,小鹤出现在这里。
见到小鹤,那些凡人就拜:“见过小仙人。”
小鹤摆摆手,“不要多礼,我是来送你们下山的,东西可收拾好了么?”
那些凡人哪里有什么东西,要走现下便可走了。
小鹤又问:“工钱也都领完了?”
凡人说:“领完了。”
便是没领完,难不成还敢去妖精那里讨要?
能活命就够了,还顾得上什么黄白之物。
小鹤往下山的路上一指,说:“那就下山去罢。”
那些人刚想说不晓得下山的路,就见前面草木分波,显露道路。
一条小道不宽不窄,将将够一人通行,曲折蜿蜒,直通山下。
一直到了山脚,一帮人犹自发梦:“这就下来了?”
你看看我,我摸摸你,都手脚俱全,不曾有丝毫损伤。
这事说出去,哪里有人敢信。
凡间畏惧妖魔,比虎狼更甚,假设一座城池附近有一百个妖精,只一个害了人,一百个妖精的名声就都臭了。
然而妖精众多,总有几个心怀恶念,故凡人怕妖,处处都传妖魔害人事迹。
逃出生天的伶人感叹道:“世上真有不吃人的妖精哩。”
同伴说:“我们还从妖精手里领了工钱。”
“搅和了她的喜宴,她也不曾杀人。”
立刻便有人说:“那是山神老爷看着,不然,你看她害不害你性命。”
“对,是山神老爷威德,才将我等护佑,回去后定要塑起神像,早晚烧香。”
“把山神徒弟的像也塑两个。”
想起方才送大家下山的山神徒弟,众人感叹:“不愧是神仙的徒儿,果然不一般,瞧着只有三岁,却让人觉着比亲爹亲娘还可靠——她还来护我们下山哩。”
“神仙的徒儿也是神仙,瞧着只有三岁,实际上不知有几百几千高龄。”
几百几千高龄的小鹤:“……”
那些归家的凡人把这段事迹往外传唱,也不知怎么传的,小鹤的年纪就从三岁变成了三百岁,从实打实的真小孩变成了童颜的老神仙。
凡人如何暂且不提,却说小鹤这边,很有责任心的管起了眠春山这一摊子事。
牡丹妖喜宴过后,小鹤传达通知,要统计人口,把眠春山的精怪都登记造册。
此令一出,精怪轰然,都胡猜乱想:“为何要登记什么名字?”
“其中莫非有诈,或许把名字写在她那个册子上,就被拘了魂儿,把性命交到她手上。”
“天庭正神,干不出这等事罢?”
“这可难讲。”
山里的妖精念书不多,都没什么文化,因此有些愚昧思想也在所难免。
小鹤在老杏下摆了笔墨纸砚,等妖精上门登记,半天也等不来一个,不由有些烦恼:“难不成要我挨家挨户上门去问?”
百般愁闷时,两道眼熟的身影走进院里,正是娇娘和她的新婚丈夫窝里呆。
因山神撮合了自家婚事,娇娘很信得过山神的品性,头一个前来响应。
小鹤见到两妖,因才成婚,一个神清气爽,一个扭捏拘谨,都穿得花哨,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寒暄问候一番,小鹤便要给妖精登记,问:“姓名?”
娇娘笑道:“小神仙还不知我的姓名?我们妖精不像凡人,有什么大名小名姓氏之分,我就叫做娇娘。”
小鹤端端正正在册子上写下“娇娘”二字,又问:“年龄?”
娇娘想了想,答道:“按成精的年纪来算,约莫有五百来岁,若要算上成精前的年纪,那就不可知了。”
小鹤一一补全:娇娘,五百余岁,眠春山本地牡丹妖,家住眠春山南山坳。
又照葫芦画瓢,写下窝里呆的身份:窝里呆,三百余岁,青丘外来狐精,家住眠春山南山坳。
两妖登记完毕,就要离去,小鹤叫:“慢着,领了东西再走。”
一家发一块验明身份的木牌儿,以及一薄一厚两本书。
娇娘拿着木牌,端详一番,一脸新鲜道:“我只听凡间有户籍,不想我们妖精也有个妖籍了。”
再看那两本书,薄的是《山规》,厚的是《道法》。
略翻了翻,《山规》里写的是眠春山的规矩,诸如“不得抢劫”,“不得讹诈”,“不得斗殴”,“不得杀人”之类,用来管束山上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