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一面饱添浓墨, 在册子上定下悄悄的去处:灶房烧火。
悄悄见了,嚷道:“我不要去烧火。”
管事道:“不烧火,请另谋出路,多的是小妖求着来鬼哭岭烧火哩。”
说罢,他就不再理睬悄悄,只叫:“下一个。”
悄悄气得不得了,又不能当真转身离去,只好忍气吞声,去灶房当了烧火丫头。
羊生也不怎么顺利。
他编谎说自己是狐妖,管事一听就笑:“狐妖怎么是这等模样?”
羊生心里好堵,摸着变化出来的那张脸,不悦道:“我难道长得还丑了?”
管事说:“丑倒不丑,只是没那狐骚味。”
为免被人家识破,羊生早已考虑得周全,他记得自己并未疏漏这处。
往身上闻了闻,确认有味儿,他就说:“你闻错了,我有狐骚味儿,我全身都是狐骚味儿,不信你再闻一闻。”
管事摆手道:“不是这个骚味儿,是那个骚味儿,你看着就不像个骚狐狸。”
羊生半懂不懂,就振振有词道:“什么这个那个,我就是骚狐狸。”
旁边的小妖听了这番对话,都忍不住发笑。
管事也忍俊不禁:“罢了,你先前是做什么的?”
羊生编道:“我是个探马,专门望风的。”
管事看他两眼,觉得这个倒还有个探马的样子。
前头那个小妖大言不惭,谎称自己是先锋,满口胡言乱语,叫他不喜,他便打发她去做了烧火丫头。
羊生瞧着老实,就被他派去放哨。
于是悄悄与羊生一个去了灶房,一个去了哨所。
被管事的说自己是伙头兵,悄悄深觉耻辱,便一直呲着牙,作出凶狠模样。
灶房里本有几个烧火的妖怪,人家看她这个样子,着实奇怪,不禁问道:“你怎么老呲着牙?”
悄悄恶狠狠道:“我牙痒痒,见着活物就想咬。”
“嚯!”几个小妖吓得倒退一步。
半晌,其中一个道:“这见着活物就想咬是什么毛病。”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见识得多些,揣测道:“似乎有种疯狗病就是这般。”
悄悄怕被猜出是狗,打断道:“我是狼。”
年纪大的妖怪说:“狼同狗是亲戚,狗会得的病,狼也会得,或者说是疯狼病也使得。”
几个小妖叽叽咕咕商量:“她有疯病,赶她走罢,不然什么时候发起病来,把我们咬上一口就不好了。”
“管事的怎么招了个疯妖怪进来,不要她,不要她。”
悄悄弄巧成拙,才一进来,就险些连火也烧不成,要被人家赶走了。
如若当真被赶走,还怎么设法搭救小鹤?
她心里有些慌张,连忙将牙收起,说:“我不是疯妖怪,我不咬人。”
小妖们不信:“方才还说见着活物就想咬。”
悄悄绞尽脑汁圆谎:“那……那是饿了。”
一说是饿了才想咬活物,这些小妖才多多少少放下戒心。
其中一个还体谅道:“我有个相好的,每每饿肚子时,也把一双绿眼珠子瞪着我,说我闻着就香。”
灶房里最不缺吃食,这些小妖都挺热心,从自家吃的小灶上舀出一碗又香又肥的炖鸡给她吃,叮嘱道:“你吃了鸡就不要乱咬,倘若你管不住嘴,就只好把你赶出去。”
悄悄捧着那碗香喷喷的鸡肉,想起小鹤吃不到这碗鸡肉,或者还要挨许多毒打,就忍不住想哭。
她心里晓得不能哭,叫自己一定要忍住,眼泪却不是说忍就忍得住的,到底落了几颗泪珠子。
悄悄慌乱四顾,心说:好了,你不争气,这下要被看出端倪来了。
却不想四周的小妖非但没对她露出怀疑,反而个个满眼怜爱。
悄悄听得有小妖低声议论:“不知她从前过的什么苦日子,竟能饿成这样。”
“来了我们这里,好歹叫她把饭吃饱。”
“说的也是……”
悄悄稀里糊涂被灶房的妖怪接纳,还得了人家一堆吃食。
只是她并不是来这里混饭吃的,她是查探小鹤下落,想办法把小鹤救出去的。
悄悄假作不经意,在烧火时同小妖闲谈:“听说奶奶抓了一个人回来?”
那些小妖这两天也爱聊这个,兴致勃勃道:“是呀,奶奶安排了好几个小妖轮班砍她。”
乍一听得这个消息,悄悄只觉一股血气冲上天灵盖,脑子里嗡嗡的,好像连天都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