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不好推辞。
为何?
只因这群小妖实在精,见你说得口渴,就给你端茶倒水,见你伸一伸腰,就给你捏肩捶腿。
如此做派,哪个好意思找话儿推辞,只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答他。
这一说,就说到了日暮西山,天都擦黑了,山里的小妖才渐渐散去,各自回窝通知亲朋好友,与亲朋好友讲述这桩天大的好事。
小鹤呼出一口气,叫羊生:“走罢,回去了。”
两个人就一同回家去。
眠春山是个生气勃勃的地方,山道旁的草疯长得比人还高,草中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野花,风吹过时,可以闻得到清爽湿润的草香和泥香。
羊生随手折了两根草,编了一只小小巧巧的草蚱蜢,趁小鹤不备,偷偷放到她头上。
见小鹤不曾发觉,他就背地里偷笑。
小鹤看他笑得古怪,问他:“你笑什么?”
羊生一本正经:“没笑什么。”
小鹤觉得他心里有鬼,狐疑了半天,没想出到底是哪里有鬼,不得不就此作罢。
草蚱蜢附在小鹤的辫子上,当她在山道上轻快走动时,她的辫子甩来甩去,蚱蜢的翅膀就在风中轻轻振动,似乎将要飞起来。
回到院子里,两人同师父问了声好,小鹤又把山中小妖献上的果子分了些给师父,余下两个红的,要带回房给悄悄甜嘴儿。
谁知到房里一看,榻上只剩得她那件外衫,悄悄却已悄然无踪。
“怪了,悄悄去哪里了?”小鹤满肚子疑惑。
她又从房里钻出来,去问斜躺在老杏上吃炒豆的一天道人:“师父,悄悄她去哪里了,怎么不见她?”
一天道人满口胡言:“不晓得。”
小鹤决然不信:“我出门时她还在家,回来时她就不在,好端端的一个人,难不成化成灰了?师父,你快说实话,不要讲假话欺哄我。”
一天道人这才装作刚想起的样子,慢吞吞说:“哎呀,想起来了,她是出门搬山去了。”
这不安好心的道人,故意大声讲:“她说她要背个比羊生还大的山回来,好把他给比下去。”
羊生从窗里伸脖子,哼哼道:“我那座山已够大了,比我还大的山,不信她背得动,尽晓得吹牛。”
一天道人只装得清白无辜:“她是那般说,万一她办得到,你就要矮她一截儿了。”
羊生这个傻子,果然受他挑唆,冷笑道:“看谁矮谁一截。”
小鹤打断两人:“不要说嘴,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多半出了岔子。”
转脸看向一天道人:“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一天道人抬手给她指了指方向。
小鹤就要去找人。
羊生叫道:“小鹤,等我,我同你一起去。”
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同小鹤一道去寻人。
顺着一天道人指的方向,一直走了三四百里,忽然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一听到这声儿,小鹤立马就说:“呀,这是悄悄在哭。”
却说悄悄出门时雄心勃勃,立誓要压羊生一头。
一路上,她见着这座山,嫌长得太矮,见着那座山,嫌生得太瘦。
挑拣无数,才遇到一座格外雄伟出众的,她磕磕绊绊念起法咒,掐起法诀,却不想自己有无这个能耐。
刚一背上山,万钧之力当头压下,悄悄扑地趴倒在地,连个挣扎的工夫都没有。
这一趴下,莫想再起身,身上压着一座山呢,只剩一颗脑袋露在外头。
试了无数法子,折腾到天黑,她也没折腾出名堂。
看日头渐渐落下,悄悄心里也害怕了,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越哭越觉伤心,她又嚎了起来,隔着几十里地都听得见,若有哪个倒霉凡人经过这里,恐怕还以为是鬼在哭。
小鹤找到她时,就见山脚下露出一颗乱糟糟的小脑瓜,那张熟悉的脸蛋上,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
旁边聚着几个提着灯笼看热闹的野鬼小妖,议论纷纷道:“稀奇啊,怎么会有个活人被压在山下?”
“不知是如何跑到山底的。”
“哪个有铲子,把她刨出来么。”
“不消铲子,我用爪子也刨得动。”说这话的,是个擅长开山打洞的陵鲤。
小鹤出声道:“请诸位让一让,我是她师姐,我来救她。”
哭声猛然一顿,旋即嚎啕得更是大声:“小鹤,你来了!你怎么才来呀!”
一群野鬼小妖纷纷相让,乱哄哄说:“人家师姐来了,快给人让路。”
小鹤走到悄悄面前,摸摸她脏兮兮的脸,说:“莫哭,我救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