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贤予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本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切都是白色的。
屋子里的摆设明晃晃地告诉他,这是一间豪华病房,甚至还是套间,屋外的病床上空无一人,但被子被掀开了一个角,显示着有人睡过这张床。
商贤予下意识往里间走去。
里间看起来不像是病房了。
屋中央摆着一张大大的桌子,桌后是靠墙而立的书架,塞满了书。微风温柔地吹拂着薄纱,阳光从侧面的窗户照进来,在素色地砖上落下炽热的影子。
桌后坐着一个低着头,奋笔疾书的男人。那人身着蓝白条纹的睡衣,皮肤有种不健康的苍白感,他的座椅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椅子,更像是轮椅的样式。
仔细一看,那并不是睡衣,而是一套病号服。
那人抬起头。
于是,商贤予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真是一场荒谬的噩梦。
那个自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继续低头书写着什么,说话的语气也是悠悠的:“坐啊。”
说话间,他将本子往回翻到第一页,商贤予远远的就看到那一页用红色的笔写了几个正字,而后那人抄起红色的笔,在一个未完的正字上添了一笔。
商贤予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想了很久,才问:“你是谁?”
对面的男人没有停下笔:“我就是你。”
“是吗?”商贤予揉了揉额头,喃喃自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人格分裂这个毛病了?”
对面的人低着头说:“你这次来得好早,遇到了什么刺激源吗?”
刺激源?
商贤予努力回想,沉默了一会儿,还没说话,对面那人突然停下笔,惊讶地挑了挑眉,冷淡的面庞一瞬间有了活力,他宛如身怀读心术一般,了然道:“哦……有意思,你遇到了同类。”
片刻后,那人仿若茅塞顿开,迅速将写了大半的本子翻到后面,露出空白的一页。
他提着笔。
他的手腕很是瘦削,蓝白条纹的袖子显得空落落的,握笔的手指骨感颀长,形状好看,他的鼻梁上也架着一副银边细框眼镜,眼睛因为笑容微微眯起,挟杂着狡黠的光芒。
“哎……”他的笔尖轻轻点在空白书页的第一行,幽幽叹道,“被格式化的我,真的好无趣。虽然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可好歹也写过那么多言情小说,怎么这么笨啊?”
闻言,商贤予恍惚了一下。
然后,那人又笑了。
他的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缓缓拖行出痕迹来……商贤予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看他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出两个圆润的字体来——
偷渡。
商贤予皱了一下眉,问:“什么是‘偷渡’?”
“不用担心。”他的笑容很轻松,商贤予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上浮现着如此肆意自信的表情,“这是我拯救你的机会……”
“这是我们拯救自己的机会。”
紧接着,商贤予又看到他在第二行写下三个大字。
俞枕夏。
这个名字陡然扭曲。
随后,时空又一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商贤予在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中,有一句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回荡。
“不要醒,至少你现在还不能醒。”
下一刻,商贤予醒了过来。
他皱着眉,窗帘没有拉紧,露出一道缝隙,夜色从缝隙中钻进屋子,天还没亮。
商贤予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觉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做了许多梦,但是在苏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梦的碎片就像是水蒸气一样,消失于无形中。
窗外的雨声仍旧喧嚣。
他看了眼时间。
周五,才凌晨四点多。
***
林白薇早已经离开了。
俞枕夏坐在床边,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她毫无睡意,还在消化着今天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她终于明白了‘通道’的含义。
书将俞枕夏送回现实世界的通道,就在于商贤予死亡节点到来的时候,当世界坍塌重构的那一刻,将原身与俞枕夏的意识互换回来。
循环的开始,正是因为身为这本书的原作者的意识体意外死亡,跟书中角色产生了交缠融合,但在他个人的潜意识中求生欲望尤其强烈,这才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强烈抗拒着角色死亡的既定结局,从而令书中世界一次又一次地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