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公公只是黄家的账房,老实本分一辈子,都还能给他们哥俩一人置办一个院子和几亩地的产业呢。他忙活多少年了?拿回来多少?你瞧他的穿衣打扮,我们娘几个所有的衣裳首饰加起来,也买不了他那么一身!谁知道怎么回事!搞不好,就是外头养着人呢!”
“可是咱们咱们查过几次,也没查到人哪。”
妇人把手里的东西摔在桌子上“就是想不通啊!他要是嫌我年纪大,不好看,我又不拦着他纳小的!可日子总得过吧?儿女总得管吧?好话赖话,一天天见不着人,愣没机会说!可你不说吧,他就在那儿装傻!简直是气死我了。你说如意这门亲,多好?拿点银子回来,风风光光的把她送上轿,能有多难?可真是气死我了。”
这妇人丈夫姓刘,大家都管她叫刘太太。
婆子看着自家太太发脾气,心中却叹气。别看太太这个时候骂得凶,老爷真要在跟前,她规规矩矩,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是不会说的。
两个人长吁短叹。
屋外,一个女孩子在偷听,听完,失落的回了屋里。
屋里简单的摆设,她朴素的衣裳,不禁眼泪流了下来。
她在伯父家,看到堂姐妹过生日,伯伯送的金钗布料。
她在舅舅家,看到表姐妹盼着舅舅回来,给她们带稻香春的新点心。
而她……她清楚的记得,长这么大,爹跟她说过的几句话。
明明她长得不错,手又灵巧,可父亲,怎么就不看她一眼呢?
不光她,她的大哥二十多了,学了什么?现在做什么?将来怎么办?孙子几时出世?父亲一句没问过!
她会做活儿了,给父亲做的荷包,腰带。
父亲淡淡的接过去,一次没穿戴过……
而他脚上穿的鞋,都是谦益祥的,听表姐说,一双最普通的鞋,也要一两银子。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父亲嫌穿戴出去丢人。
她知道娘在合计自己的嫁妆,不凑手了,要出母亲的嫁妆铺子了。
自己拿走了,兄弟们怎么办?嫂嫂要生小侄子怎么办?
可要不拿,自己嫁过去,日子怎么过?
不由得呜呜的哭了起来。
——而此刻,刘太太的丈夫,刘如意的父亲刘东强,却是摆着一副与这对母女形容完全不同的面孔。
他面似春风,眉眼带笑。
眼神专注而温和,声音缓慢又轻柔。
身上是浅灰的丝棉袍,腰间玉坠,讲究的丝棉鞋,周身还带着淡雅的香气。
虽然他是经商的,但自带儒雅风度,没丝毫铜臭之气。
他正温和的说“等胡三他们回来,就要准备动工了。工料基本备好了,至少要六到八个月,如果赶上天气,可能还要长,您别着急。”
“嗯,你做这些事,我放心。这个,我倒不着急。”对面是个灰色丝服美妇,端正的坐在桌子一侧,漫不经心的翻着账本。
这间极其雅致的会客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您,有什么需要我办的?”男人表面放松,其实身体,却不停的起起落落,熬的他快要崩溃。
那贵妇并不知道,她把账本放一边。往后靠了靠“嗯,今天我来,是有些事……你知道,我的那个三侄女儿……林之秀,回来了。”她声音冷冷,抬起眼睛,不知道看到哪一处。
这美妇,正是林之秀的三婶婶黄氏。
这里,是她的产业。这人,是掌管她产业的人,叫刘东强。
他爹生前,是黄家产业的账房先生。
黄氏小的时候,随父亲外任两年,刘家父子,就跟在父亲身边。所以她与刘东强,自小认识。
后来她长大出嫁,刘东强就管着她的产业。
这么些年,尽心尽力。她的资产,翻了多少倍。
此人无论做什么事,都非常贴合她的心意,所以非常依重他。
相处久了,跟贴身嬷嬷都不愿意说的话,跟他,倒是能说说。
而且,他的主意,总是很恰当。只要把事情交给他办,就都能做得漂亮。
黄氏脸上少见的阴狠“这个丫头……讨厌的很!早晚有天,我要收拾她。你,给我寻些人。不着急,寻着看!”
刘东强心里一顿,他可能,估计是少数几个知道黄氏疯狂迷恋林煦的人了吧。
看来,这么多年的恨,还没消除。
爱之深,恨之切呀!他心里不免酸得厉害。
“好。不过,找什么样的人,关键是要看您,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她冷冷一笑,挑着眉梢儿,风情无限。
男人心脏,怦怦跳着。
这个节奏,这么多年,只为她有。
“总之……是不让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