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道,“我看过陈衡之的字,刚劲有力,他是在练字上花了大工夫的,对否?”
“对。大表哥的字是大舅父所教,大舅父要求颇为严厉,让他从小就每日练字数百张。所以几个表哥里,他写字是最好看的。”
赵承渊道,“通常常年写字的人,指腹握管处都会有层薄茧,指关节也要比另一只手的明晰有力一些。可棺木中躺着的人,手指细腻光滑,丝毫没有握笔留下的痕迹。”
韩攸宁先是惊讶大表哥的手为何没有茧子,毕竟就连她这般每日只练一个时辰字的,握笔处都微微有些粗糙,不若之前细腻光滑。因着这个,铃儿每日都要拿芙蓉膏给她按摩手指,生怕皮肤粗糙关节粗大了不美。
继而她反应过来赵承渊的意思,“王爷是怀疑,他根本不是大表哥?”
赵承渊点头。
韩攸宁心中起了希望,似乎整个人都活过来一般,转头便要穿袄子,“我再去仔细辨认一下!”
赵承渊按住了她,“你大半夜去查看,恐怕有心人都能猜到你去做什么了。”
韩攸宁停了下来,“我明早再去。”
这一夜韩攸宁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大表哥的面孔,一会是他活着,一会是他死了,一会又是她追着他问为何要诈死。
好容易挨到天亮,她匆匆起床去了扶明院,她依然是一身缟素。
赵承渊让诵经的僧人停了,让他们去歇息。
院子里只剩下他和攸宁两人,在旁人的眼中,是晋王妃要与陈衡之私下里说说话告别。
韩攸宁仔细看着棺木中的男子,希望寻出更多的不寻常来。
她目光落在他的发髻上,下人在帮他换衣束发时,发簪束得并不结实,玉冠松松地歪了。目前尚不确定他是不是大表哥,她还是对他保持着敬重。她将发髻上的玉冠拆了下来,打算帮他重新束发。
韩攸宁目光一闪,想起大表哥曾说,这玉冠他要戴一辈子。如果这人是替身,大表哥可舍得将玉冠给旁人戴?
她拿着玉冠,仔细端详起来。
青玉玉质温润,玉冠上雕刻着兰花纹,簪子是同式样的兰花。这是她拿了一块青玉,让陈家银楼的工匠雕刻的。
这个玉冠的玉质,颜色,甚至是雕工,都和她送出的一模一样。
可是……
第392章 不是陈衡之(一更)
韩攸宁眯眼看着玉冠内侧。
当年她为了表示诚心,跟工匠学了几日雕刻,打算在玉冠内侧刻上陈衡之的表字。他的表字是濟川,她下刻刀刻了两个点,觉这濟字太过繁琐,便放弃了,只图省事地刻了一个川字。
这个玉冠内侧,是有一个川字,可那一撇太过流畅了。她刻的那道撇是由两个点改的,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改得略微生硬,甚至能看出来第二个点略深一些的痕迹。
就像大人模仿小孩子写字,模仿得再像,也没孩童的那份稚嫩和笨拙。
这个玉冠,不是她送的那个。
韩攸宁眼中涌进了晨光,笑眼弯弯,“王爷,这个玉冠是仿制的,不是我送的那个。”
她指着那个川字,给赵承渊解释它的来历。
赵承渊握着玉冠,道,“能如此伪装到细节之处的,恐怕只有陈衡之本人能做到。他费尽心思地让人以为此人就是陈衡之,又费尽心思让这人死了,恐怕目的只有一个——”
他看向韩攸宁,“掩藏真正陈衡之的行踪,方便他行事。”
韩攸宁却不相信陈衡之能做出这种事来,他只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恐怕连刀剑都没碰过,他可没这本事杀人,而且还是在霍山手下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且大表哥即便有银钱雇佣杀手,他也断下不了这个狠心让旁人替他去死。
“大表哥还活着是肯定的,可其中内情如何,却是不好说。”
赵承渊却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陈衡之,恐怕不简单。如此就能解释的通,为何镖局只查到了陈衡之在襄平府的踪迹,可出了襄平,便踪迹全无。
且,这所有的证明陈衡之身份的证据,分明是做给攸宁看的。因为整个大周,能证明他身份的人只有攸宁。知道他诸多细节的,也只有攸宁。
不过此时,没有确凿证据自己说再多也没用,这位大表哥在攸宁心目中太过完美,她不会轻易被说服。
“好,那就待查清了再说。”他温然笑看着脸上又恢复了明朗的小姑娘,“现在心情可是好些了?”
韩攸宁歪头笑着,大表哥只要活着,陈家就还有希望。
她道,“那这人……”
“将计就计。”
赵承渊帮棺木中的男子重新束发,簪上玉冠,便开门和攸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