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是面对着他睡的。
他们现在挨得很近。
他在刚才的动作中蹭到了江黎的鼻尖,可能是感受到了,江黎向后靠了一点,手却从被子里伸出来,揉了下他的脑袋。
像一种习惯性动作。一般来说,刚醒过来的小猫是经不起这样的逗弄的,它们贪睡,周围如果是安逸的环境,往往在下一秒就会陷入第二场沉眠。
但殷折不是一只真正的猫。
所以他更清醒了。
他盯着江黎的侧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尾那道浅淡的弧线,还有薄薄的嘴唇,好像只要一直确定对方还存在,就可以快一点从沉闷的感情里跳脱出来。
等到他重新闭上眼睛,没有多时再睁开时,眼底滞留的那点清晰的、能让人琢磨出很多意味的情绪便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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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殷折在所有人出门后也从猫窝里露出脑袋。
五分钟后他动作娴熟地打开门,阳台的窗户每天都有人开,所以两边一通风,只要轻轻一阖门就死死关上了。
借助外力,正好免去了动用经验值关门。
走出寝室以后,路面上的人很少。殷折特意错开了早八上课的点,现在学校里的大部分人要么在教室,要么在图书馆,剩下没事的估计都在床上。
这是他观察了好几天得出的结论,观察对象是他的舍友们。
殷折没有绕弯,直接去了物理实验中心,然后直奔三楼,到徐雅老师的办公室。
如果说昨晚的梦境除了让他确认自己曾经……那么软弱无力过,让他承认江黎是自己的软肋,是耳后的软骨,其实还有一个作用。
——回放那场痛苦的意外,让殷折看见了一面总是出现在角落里,却从没被放在心上过的镜子。
也许是因为之前才在徐雅的办公室里见过,也可能是神奇的第六感,醒来后殷折第一个记住的就是它。梦境中的铜镜很不起眼,应该是很老旧了,有一半埋在沙地里,沙硕在上面覆了一层,盖住曲折繁复的花纹。
离他们不远,殷折再往前想想,回忆起来有点困难,但在某些时刻好像也见过它。
所以,他现在要来找那面镜子。
进门后,徐雅的办公室里没有人。
她的办公桌在靠近门的位置,往里走还有另一个老师的工位,公共窗台上放了个花瓶,几根翠绿的竹子插在里面,一转眼就将沉闷扫去。
殷折跳上徐雅的办公桌,坐下来后尾巴下意识圈在脚边。他把桌上摆的镜子和记忆中的仔细对照一番,确定它们一模一样。
但一模一样不代表是同一个,不是同一个就有可能是巧合,可无论隐身前后这面镜子都照不出来他身影这一点……
这就有点可疑了。
殷折低下脑袋,半响抬起爪子将镜子翻了个面。镜子本来立着,离墙壁很近,被一股力道推了之后很扎实地撞上墙。
咚。
刚被殷折拎出来放哨的系统吓了一跳。
它气若游丝,战战兢兢道:“您……心情不好,也别拿它开刀吧?”
直到徐雅的脚步声和系统咋呼的声音接连响起来,殷折才骤然回神。
他动作一顿,迅速把镜面翻了回去。
跳下桌子,殷折原本想躲在门后,一想那里太容易被发现,便拐了弯蹲进另一位老师的桌子底下。
系统很纳闷,甚至忘记了他的低气压:“我不是给你隐身了吗?”
殷折轻屏呼吸,片刻道:“你忘了林意舟?万一徐雅也不是正常人呢?”
系统成功被带偏,彻底忘记自己原本是想要问殷折心情为什么不好,反倒开始和他一起观察徐雅了。
他们看着徐雅无比正常地回到办公桌前,看着她正常地把手上的水杯搁在桌上,又很正常地拉开椅子坐下来。
她拿出手机回了个电话,一边翻阅电脑里的教案,批评几句后挂断电话,转头又出去了。
两分钟后徐雅再次回来,这一回她关上了门。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殷折从下桌边沿缓缓探出脑袋,卡住死角后只能看见徐雅的一半身形。
他顿了顿,再次向外走一步,可视范围终于大了,这次他看见徐雅拿起那面铜镜,轻微的摩擦声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里。
镜子举在眼前,徐雅的嗓音温缓,语气和蔼:“你放心好了,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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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对面是谁,徐雅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殷折回来后思索了一个傍晚,想到了很多种结果。
只是没一个确定的。
但事实证明他今天没有借助隐身大摇大摆的举措没错,徐雅估计真的和林意舟一样,平时与常人没有不同,隐身在他们面前却像个一眼就能戳破的小把戏。
他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了,虽然之前也没明白过。